入夜。
传令兵下达集结命令,集结所有参与虎头山寨剿匪的军士迅速集结。
军营中一阵骚乱,忠字营的军士训练有素,以极快的速度列队,整齐划一完成集结。
不愧是军团徭役所系统兑换的精兵,精气神中透着一股杀伐之气,丝毫不逊色于历经沙场试炼多年的百战老兵。
反观地方望族背景的隆字营,听到集结命令后,士兵帐篷内毫无动静,只有零星数十名散兵,哈欠连天,一边咒骂,一边整理着衣衫,稀稀拉拉向集结处慢吞吞走来。
这帮跟随朱隆只懂吃喝嫖赌的兵痞平日疏于操练,纪律极其散漫。
如今让他们按照大夏王朝历经沙场的兵士演练标准,差距明显,正因为如此,大夏王朝的君王才放心让王朝门阀望族组建团练,仅供看门护院的职责。
暗谍“朱隆”全副盔甲在身挺着着肥胖的肚子,站立在士兵集结处,面无表情看着不急不慢走来的隆字营军士。
在他的身后,元不凡、陈刀分别站立在他的两侧,身后便是把总的亲卫队。
暗谍“朱隆”之所以如此反常的行为,自然是元不凡提前心念沟通要求,暗谍才如此迅捷高效的召集亲兵卫队早早站立在集结场。
真正的朱隆只会往军营之内令舞姬化妆成亲兵卫队的模样,悄悄藏在自己的军营之中,日日美酒,夜夜欢歌,至于严肃军纪的事情他是万万不可能以身作则的。
这也是隆字营迄今为止军纪散漫的根源所在。
对于朱隆今日的反常举动,陈刀心中也颇为疑惑,自从他奉周刺史之命跟随保护朱隆以来,眼前这位大人从未在日出三竿前清醒过。
但心思缜密如暗谍“朱隆”,他在陈刀协助其穿着盔甲之时,便装作漫不经意间说道:“此次剿匪事关体大,不得掉以轻心,我等必当以身作则,严阵以待,才不丢我舅父的颜面。”
陈刀也只当自家大人对剿匪之事颇为重视,便不再疑虑。
元不凡看着身后香案之上点燃的清香,已经燃烧过半。
但隆字营军士还未集结完毕,仍有军士三三两两结伴走来,只在临近集结处看到朱隆把总之时,才慌乱中小跑前行进入集结队伍。
暗谍“朱隆”与元不凡心意相通,背对着元不凡,单手抚刀柄,单手抬起,双指随意勾动两下,元不凡只身向前大跨两步,躬身行礼后,再后撤两步,转身面向一众兵士。
他单手举起虎符,气运丹田,沉声大喝道:“传把总令,清香燃尽后仍未集结入列者,依照军法处置!”
跟元不凡保持一定距离的凤鸣与沈冲,各自怀抱佩刀,轻松看着热闹。
出于军营安全考虑,散出去的大夏巡狩人依然没有被撤回,所以凤鸣与沈冲只需要集结少量的人手,并不需要专门加入集结队伍。
凤鸣轻轻扭动身体,怀中抱着的配刀刀柄轻轻碰了碰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沈冲,悄声询问道:“我说,二弟,你觉得元不凡会怎么处置那些军纪涣散的军士?”
被打断注视集结军士的沈冲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身侧的凤鸣,冷着脸说道:“杀鸡儆猴,明正典刑!”
凤鸣砸吧砸吧嘴,若有所思的说道:“二弟,今儿为兄再指导你一二,朱隆这支班底背后站着的可是大夏望族之首的周家,没有人能随便乱砍,打狗也要看主人!”
沈冲放下相互交错环臂的胳膊,整个上身都面向凤鸣,反驳道:“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兵痞,不守军纪,不杀何以立威!”
“唉,二弟你的杀心还是太重,需要克制一下”,凤鸣抬起手臂,拍了拍沈冲的肩膀,继续说道:“朝中为官,谁不是如履薄冰,都像你想的那般相互打杀,岂不是会乱做一气。”
随后凤鸣语重心长的说:“官场才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沈冲顺着凤鸣的眼光看向远处发号施令的元不凡,一脸凝重,似乎若有所思。
军中士兵听闻元不凡口令之后,再无悠然散步的架势,纷纷向集结队伍奔跑而来。
有的军士一边小跑,一边双手胡乱整理衣甲。
有的军士惺忪的眼睛中透着恐慌,怀抱着头盔一路小跑,还不断向身后的兄弟催促快些前进。
甚至还有军士来不及穿上靴子,赤脚奔跑入列。
等到清香燃尽,最后一段灰烬跌入香炉。
只见一名百户在自己两名亲兵的搀扶下踉跄走来。
待到两人走到元不凡身前,冲天酒气袭来,元不凡眉头微皱。
那名百户直接忽略元不凡 ,脚下画着圈,嬉皮笑脸走向暗谍“朱隆”,双膝跪下口中高呼:“三叔,军中百户朱挠给您请安!”
陈刀不由的心中冷笑:“当前军纪涣散的可是朱把总的亲眷,看你元不凡如何应对?”
大夏王朝门阀望族组建的团练武装中,为牢牢掌握武装力量,充分保障家族的利益,安排叔伯子侄在军中任职是极为普遍现象。
元不凡大喝一声:“小金子!”
小金子出列大声回禀道:“在!”
“战事当前,军中饮酒,依照军法当如何处置?”
“辕门之外 斩首示众!”
那跪伏在地的朱挠被小金子一声大喝,顿时酒醒大半。
气急败坏的朱挠,转过身单手指着元不凡,大声怒骂:“元不凡你算什么东西!朱大人在此,你也敢造次!是想以下犯上吗?”
元不凡并不理会跪俯在地的百户朱挠,冲暗谍“朱隆”抱拳躬身,装模作样请示道:“请朱大人下令,严惩违反军纪者!以儆效尤!”
心神慌乱的朱挠双膝跪着匍匐向前,双手死死抓住朱隆的裙甲,带着哭腔乞求道:“朱大人,朱大人,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面色铁青的朱隆听闻脚下跪拜之人的乞求,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冷哼一声,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之上。
衣衫不整,发型凌乱的朱挠身形向后跌去,倒飞出两三米远,顾不得身上疼痛,他迅速坐起身,二次跪俯爬向朱隆。
“三叔,我保证,不,我向天发誓,我再也不敢了!”朱挠跪在地上,单手三指朝天,苦苦哀求道:“三叔,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吧!”
随后叩头如捣蒜,额头有鲜血渗出。
“陈刀!”暗谍“朱隆”冷冷的说道:“依照军法处置百户朱挠!”
陈刀在暗谍“朱隆”身后面露难色,抱拳开口求情到:“念在朱百户是初犯,请大人法外开恩,收回军令。”
哼,这种杀人得罪望族的脏活儿,当然是要找你大恶人陈刀来做。
想独善其身,推脱干净?没门儿!那我就再添把火!
元不凡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腹诽两句。
站立在较远位置的元不凡与暗谍心意相通,瞬间,暗谍“朱隆”便领会元不凡的指令。
“军令如山!怎么能够儿戏,说撤回就撤回?”暗谍“朱隆”不悦道
低头答话的陈刀依旧不甘心的说道:“站前斩将实属不祥啊!大人!”
暗谍“朱隆”冷声喝道:“陈刀你是想抗命吗?”
陈刀还想继续开口请求几句,奈何嘴皮张了张,终究没有发出声响。
被呵斥的陈刀心中暗骂一声,只得硬着头皮走向跪伏在地的百户朱挠。
一身黑色寒铁甲胄的陈刀,无声站立在朱挠身前,缓缓抽出配刀,沉声道:“朱挠兄弟,末将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要记恨我,我出刀很快,保证你不会有太多痛苦。”
看着在自己面前缓缓拔出配刀的陈刀,朱挠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似乎想到什么,苦苦哀求道:“陈大哥,不是你说咱们一起给姓元的···”
“嗖”
一道寒芒划过空气,朱挠苦苦哀求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他双眼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能够有这么快的刀。
一根殷红色细线在他的脖子上显现,慢慢有血珠渗出,顺着脖子滑落而下。
面色冷峻的陈刀迅速收刀入鞘,转身走回暗谍“朱隆”身后的位置。
“咕咚”
一声闷响,朱挠头颅从身体上分离,滚落在地,一股鲜血从保持跪立姿势的尸体胸腔中喷涌而出,身体向一侧缓缓跌倒,没了动静。
集结处隆字营的军士一脸错愕的看着身首分离的百户尸体,鸦雀无声,只有深夜火把燃烧发出的猎猎声响。
主帅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所有的军士,这次剿匪不是寻常街头寻衅滋事,自罚三杯可以轻松了事,违反军纪是会死人的。
哪怕他是主帅的宗族子侄,违反军规照样会死。
立在一旁,掌握生杀大权的元不凡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安静:“隆字营将士听令,迅速穿戴甲胄,一刻钟后,所有百户上前议事,朱挠队,副百户荣升一级,代为参加!”
“哗啦哗啦”
现场一阵盔甲铁片撞击的声响,没有任何人再敢发出不满,只有沉默,只有迅速执行。
立在远处保持距离,身体半藏在黑暗中的沈冲嘴角久违的勾出一个弧度,身体轻轻碰撞比自己较前半个身位的统领,得意说道:“大哥,你那套官场人情世故好像不大灵啊。”
依旧没有从刚刚战前斩杀触犯军规百户的事件中,缓过神来的凤鸣神情严肃认真,似乎没有听到沈冲的戏谑调侃,呢喃道:“这小子还真是未来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