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的村子被夜色笼罩,细细看去,那月光中,竟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流鸿,缓慢却不停的上升着,汇入黑色天幕。
就像人类不偏不倚的走向死亡。
安静的村庄没有犬吠抑或鸡鸣,偶尔有什么打破寂静,也只是几个怪鸦发出的凄厉惨叫,好似模仿着什么。
尘土之中尚且弥漫血腥味,烛火熄灭后漆黑一片,愈发刺鼻,凌乱不堪的中堂杯盘狼藉,破裂的木板掩盖住一具瘦小身躯。
血已经流干了。
匕首照出一张二十出头的脸,面容阴沉如水,正是这具瘦小身躯的哥哥。
种种迹象,让言安不得不怀疑,有某位藏在暗中的修士,正在操纵这里的一切。
也极有可能不止一位,毕竟这村子占地足足百亩,若是连上前后山,更是近千亩。
而那豆糕,就在山另一边的村尾。
不对……
言安又发现一件怪事,他居然不记得这村庄的名字,无论他怎么回想,在原身的日常或者与村民的沟通中,都没有提及这个村子的名字。
记不住定然是不可能,毕竟上千村民上千口舌,不会如此轻易遗忘,难道之村庄本就没有名字?亦或者村庄的名字被某种秘法神通给抹去了。
在言安记忆中,的确有一项异能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序号29的异能:健忘症/痴人
健忘症再初期,表现得与寻常人一般只是见事就忘、过目不记,然而当健忘症的异能开始显现时,荒诞的事情便出现了。
健忘症异能者,当他们在睡梦中忘记自己受过伤时,次日凌晨,就会痊愈如初。
一开始,总部还会将这类人归在自愈能力较强的异能中,但接下来,健忘症异能者的更高阶段表现,让所有人心中忐忑不定。
集体性失忆事件与反抹除事件
反抹除事件,其实是集体失忆事件的总体现,当健忘症患者忘记某个文字抑或某个声音时,那么相对应的,其异能范围内,这个文字与事物将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异能者总部尝试过,进行范围外健忘症异能测试,譬如简单的纸笔对照,或者特制的异常事件记录仪,甚至异能对抗……
终于,结果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并且在此之后,总部甚至禁止了对健忘症异能的所有测试。
因为健忘症异能,甚至影响了记录载体本身,可以说是——传染,健忘症再次不知不觉间传染了所有记录人员及载体。
他们甚至忘记了总部的存在,导致总部一度沦为违章建筑,甚至是总部部长亲自办好的拆除手续。
几乎就要被爆破拆除时,还是队长依靠异能量级的碾压,强行复原了遗忘的事物。
不敢相信,如果没有队长,总部很有可能早就消失了,甚至从未有人记得异能者总部的存在,因为任何载体都已经被改写,或者干脆消失了。
如今境况,言安很难不联想到健忘症或者说痴人,这个无比棘手的道法,倘若真有修士掌握了这种秘法,哪怕只是筑基期,言安也万万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他元魂中有太多不能忘却之事,虽然如今不过是些许迹象,似有所指,但言安也已经将之纳入思量的范畴。
言安掏出匕首,一笔一划,在右手小臂深深刻下六字。
在总部遭遇之后,他清楚健忘症有主观意识形态,并不会抹去目标的非相关记载。
而这六个字,在这个世界只有他言安能够构建联想。
难道村子无名,是与二老有关?
既然言希这个及笄女子都如此怪异,那么言父言母,二老在村庄中土生土长者,又岂能是善类。
如今,已然没了退路。
言安将匕首藏在袖口,向着二老的内室慢慢走去。
不过几步之遥,言安好似走了半日。
轻叩木门三声,长短不一,二老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村中都是用一式的木栓,原身为了幽会心悦的女子,没少撬门。
索性言安抬手,循着记忆那般,上上下下一番,再细细鼓捣一阵,就门户大开、畅通无阻了。
不得不说,言安的手法娴熟极了。
言安附手门上,轻轻一推,预料中的阻力并没有出现,意外的毫无阻滞。
嘎吱……
木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言安浑身紧绷,时刻警惕着,随后在明灭可见的烛光中,二老的内室,尽数收入眼底。
斑驳的墙,倒挂的福,开得几近屋顶的天窗,何况还有几根漆树杆子,横竖不一的拦住了言安的念想。
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卧。
潮湿的气味让人不适,借着昏暗烛光,言安跨过门槛,走入了二老的房间。
床上黄灰帘子是落下的,言安瞧不清二老在不在床榻上。
他没有作声,指间弹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尖利木屑,木屑穿透了帘子,隐没在帘后的灰暗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言安心下一沉,看向了桌旁烛火。
他没耐性跟这一家子诡怪解谜,抬手取来了烛火,准备一把火烧了这屋子。
哪怕现在鲁莽行事,极有可能让自己的处境陷入死地,但他明白,若是这般被消磨下去,迎来的只会是绝望。
当事情已然超乎寻常,那便只有打破常理才能打破死局。
言安将书纸撕碎,将灯油撒在书纸堆叠的木案旁,随后将灯烛丢入。
刹那之间,火光大盛,书案也被火舌瞬间点燃,床榻纱帐被火舌燎成飞灰,露出其中一床褪色的红花绣双喜大被。
榻上果然无人,只不过放火难救,火势借由一床大被,猛然窜高至屋顶。
只是言安避开火舌的一瞬间,他余光突然察觉,脚下踩着两道瘦长且扭曲的阴影,刚好罩住了自己。
从上至下,悬在屋顶。
呼……
近在咫尺的吐息,将火势湮灭大半。
指间残留的寒冷气息,让言安浑身血液凝滞一般,五指不由轻颤,灯座也脱手砸落在地面。
苍老的脸颊,倒吊的躯体,毫无血色的长舌。
言父言母,此刻正倒吊在房梁,双目泛着妖异的光芒,如夜枭观鼠。
言安口干舌燥,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他甚至忘记了袖口藏着的匕首,就在半只脚踩到门槛时。
咔嚓!
言父言母忽而嘴角开裂,眨眼间化作血盆大口,白色獠牙森然暴涨,四肢已然不似凡人的扭曲,猛然扑来!
与此同时,晨间第一缕曙光刺破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