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只是稍加犹豫，机会便稍纵即逝，那名男生已经拿着花儿再次走了回来。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各个教室中还是能看见许多自习的学生。
“晦气......”
暗骂了一句，他转头向着阶梯教室走去。
跟在他后面的三个女生也迅速躲进了一间教室里。
“你们说他现在会不会很生气？”
“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你怎么不去问？”
“我脑子正常，我怕挨骂......”
“你......”
三个女生嘀咕了几句，再目送着张清回到教室后，她们也走了回去。
......
比赛开始。
一名名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登上舞台，尽情挥洒着青春。
张清坐在下面默不作声的听着，没有丝毫波兰。
其实他是挺喜欢音乐的，平常自己也会在三楼鬼嚎两句，不然夜清绪也不会喜欢唱歌，这是被他传染的。
只是......今天的他感觉歌声尤为刺耳，听的叫人心烦。
就在他快要忍受不住之际，夜清绪上台了，音响中传来了让他熟悉的旋律。
这是一首他经常听的歌，石白其的《无期》。
他记得这首歌当初算是很小众的歌曲，后面才好了一些，但依旧小众。
只是.......他并不觉得夜清绪青春甜美的嗓音适合这首歌。
“我明知道会痛，却偏假装不懂。”
“哭了笑了言不由衷......”
张清：！！！
“what？”
他听着这略带沙哑的嗓音，耳旁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消失，就连目光中那些坐在前面的学生都在一点点的淡却。
这时他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夜清绪叫他起床时那沙哑的声音......
......
周围的歌声依旧，歌曲也逐渐来到了高潮部分。
“我喜欢你，像风走了八万里，不问归期。”
“我眷恋你，像江河奔流不停息，我的誓言不会背离......”
“认定你，我不辞朝夕，我千帆尽厉，喜欢你是我藏在心底，最美的秘密。”
两分四十秒的歌曲唱完，张清整个人处于呆滞的状态。
他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情绪，又或者他觉得什么情绪都无法表达此刻内的复杂。
为什么要唱这一首？
这首歌不火，甚至没有高音，很明显并不适合拿到一个比赛中来唱。
因为传唱的程度低，代表着受众小。
受众小代表着晋级的概率会变低......
除了这方面，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夜清绪的声音，一个人明亮的声线想在短时间变沙哑只能是喊。
硬生生喊到沙哑为止.......
剩下最后的便是这首歌代表的含义。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那位拿着花儿的男生，却见座位上已经没了人。
而......是在舞台的旁边，正拿着花向上走......
“有喜欢的人了？”
“好吧......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张清低声呢喃了两句，随即站起身向阶梯教室外走去。
前面的三位女生见状纷纷一愣，她们是想过很多可能的，可唯独没有张清直接起身离开。
这一下有些打乱了她们的部署。
“怎么办？”
“你定的计划，你问我？”
“我定的......是我们一起定的！”
“别拉上我哈，我可没有参与，别找我别找我......”
现在的情况有些变糟，她们也摸不清楚事情会变得如何。
因为她们本身就是半吊子，三个人凑不出一个男朋友......
唯一那个有青梅竹马的也还在等青梅竹马上大学......
就......三个臭皮匠真顶不了一个诸葛亮......
而此时的舞台上，那位男生已经送完了花儿，夜清绪也按照原定计划，在一阵阵欢呼中将其收了下来。
可随着她面带笑容的将目光转向张清的位置......
夜清绪：！！！
“人呢！”她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随即她将话筒放下，鞠了一躬之后跑向三位舍友。
“张清人呢？”
“额......这个......可能......在......”
“别磨叽行不？快说！”
“在出学校的路上吧......”
“啊？！”
夜清绪把花儿往桌儿上一丢，猫着腰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知道张清没来个青大，所以大概率是原路返回的。
所以她目标很明确，顺着来时的方向追去。
......
“张清！”
“嗯？”张清转过头看向跑来的夜清绪。
“怎么出来了？”
“你生气了？”夜清绪喘着粗气问道。
“没有啊。”张清笑了笑：“你唱的很好，我为什么要生气。”
“而且你也有了喜欢的人，这一切都在变好。”
夜清绪皱了皱眉，迟疑着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走？”
张清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你想让我看着那个男生偷走我养的花儿？”
“我不能平常心的面对这件事......”
“就只有这样？”夜清绪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不然呢？”张清叹了口气：“以前是我想当然了。”
“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出去闯一闯，我的阅历并不适合你。”
“昨晚我也想了很久......”
“你搬出去吧，我每个月给你两千的生活费，直到你大学毕业一年之后。”
“为什么要我搬出去？！”夜清绪瞪着眼睛问道。
她感觉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张清并没有按照她们设想的去走，这让她有些慌了神。
“你这话......”张清拉下口罩说道：“你......不是你搬出去......难道是我搬出去？”
“不是！”夜清绪有些破防：“为什么我要搬出去！”
“em......”张清摸了摸下巴：“我觉得你需要独自一个人生活了。”
“我不搬！”夜清绪喊了一声儿，随即转头跑开。
张清叹了口气，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过身继续向着学校门口走去。
他不知道追上去该说什么，自然也就不会去追。
而且他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出了校门，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着忘忧小阁楼驶去。
......
青大校园里，夜清绪一路跑回了宿舍，她满头大汗的坐在椅子上激烈的喘息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不对。
过了一会儿，三个舍友踮着脚走了进来。
她们看着发呆的夜清绪，有些不敢上去安慰。
因为她们觉得是她们搞砸了这一切......
又过了好一会儿，夜清绪叹了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三个舍友见状，她们对视了一眼，纷纷挪着椅子靠了过去。
“清绪，别哭啊......”
“我没哭。”
“没哭你趴下做什么......快抬头，哭了会不好看的。”
“真没哭。”夜清绪抬起头，神情虽然有些呆滞，但面色还算正常，眼中也并没有泪痕。
“今天的计划有什么地方不顺利么？”
“额......”短发少女抿了抿嘴，她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没什么不顺利的。”
“而且我们观察，在你唱歌的时候张清确实有愣神。”
“这说明你选歌也没有问题，但......张清就是突然这样了......”
“唉~......”夜清绪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俯下身趴在桌子上，伸出手在桌子上画起了圈。
“他要赶我出门......”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赶你出门？”短发少女皱着眉说道：“就直接不打算管你了？”
“没有。”夜清绪闷声说道：“他说会给我生活费，每个月两千，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一年之后......”
短发少女面色稍缓：“额......两千的话还可以，不算少。”
夜清绪转过头瞪着眼说道：“现在说的是这件事儿么？”
“是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搬走！”
“现在不搬走，我话可以每天回去住，还能天天看到他。”
“我搬走了用什么理由回去？很久见他一次的话......我会死的......”
短发少女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她们心中此时都浮现了一个词，恋爱脑......
不过这事儿吧......她们还都能理解。
如果让她们像夜清绪一样，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刻遇到张清这样一个人，她们恐怕也会变成恋爱脑。
五十五万，借给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谁也扛不住......
更别提这不光是钱的事情，还有长久的陪伴，这更是必杀......
“清绪，要不你就先别回去，你不搬，他总不能把你的东西都扔了吧？”
夜清绪：......
她转过头无语的看着三人：“那跟我搬出去还有差别么？”
“额......”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题对于她们三个臭皮匠来说，有些太过无解了......
.......
回了家的张清看了看时间，不过刚刚十一点。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想着中午浪费了一顿饭。
要是没走的话，他这会儿应该吃上不要钱的饭菜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夜清绪的钱也是他给的......
“省不了.......自己煮面吃吧。”
作为一个十几岁后便独自生活的人来说，做饭这项技能是必须会的。
只是他懒，懒得炒菜，认为没有一碗面条来的实在，来的轻松。
而且清汤面条都不用刷锅，只需要擦一把就行了......
至于说没有咸淡，那不是还有乌江的么？
叮叮叮~~~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看联系人，随即便皱起了眉头，张丽华，这个不要他的母亲可是基本不联系他的......
“喂。”
“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
“我......也不错，你叔叔知道你了，要来家里吃顿饭么？”
“我？去家里吃饭？就不了吧，不合适。”
“来一趟吧，你弟弟出车祸走了......我们需要人养老......以后财产也是你的。”
张清一愣。
他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弟弟还是知道的。
人很狂，属于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那种，估计也是从小被溺爱多了，加上家里又有钱，才养出了这种性格。
可就这么突然去世，这倒是很出人意料......
“什么时候的事儿？”
张丽华：“前段时间，事情已经办好了，你不用操心这方面。”
“我没操心。”张清一边煮面一边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让我给你养老？”
“你毕竟是我儿子......毕竟......我们有血缘关系。”张丽华迟疑着说道：“而且......我也没有对不起你。”
“这倒是。”张清中肯的点了点头：“确实没有对不起我，钱，房子，你都有给我，你确实不欠我什么。”
“反倒是我欠你不少。”
“所以你放心，我会给你养老的，不用培养什么感情，我天生感情淡薄，不用白费这份力。”
张丽华听完张清的话，似乎语气轻松了一些，她继续说道。
“主要......还有你叔叔。”
“他本来是有个弟弟的，但是之前犯了事情被抓了，他弟弟的儿子也跑到国外去了......”
“他本来想领养一个的，我跟他说了你......你要珍惜......”
张清有些蚌住了。
“你想要我感谢你？感谢你给我这个继承他家业的机会？”
“我缺钱么？我孑然一身，上没老下没小，中间也无妻。”
“房子有了，存款也有了，我可以很好的生活一辈子。”
“哪怕是我以后结婚生子，现在手里的这些钱和这栋房子，依旧可以支撑我过的很潇洒。”
“而且你们为什么不去国外，让他的侄子给你养老不就好了？”
张丽华一阵沉默：“张清，落叶归根，我们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
“你刚才说的房子和钱，这些归根结底不还是你叔叔的么？”
“虽然是我给你的，但这毕竟是你叔叔赚来的。”
“而且人不能止步不前，你才多大，正是应该闯事业的年纪，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
“小时候都没管我，现在来教育我？”张清轻笑了两声：“就这样吧，中午了，记得吃饭，拜拜。”
......
挂了电话，张清一下就沉默了下去。
他放下手机，将锅里的清汤面捞出。
随即端着碗走到坐到茶几旁坐下，一点点吃了起来。
一口，两口。
他感觉今天的面很奇怪，明明什么调料都没放，就连乌江都没开，可就是有股子咸味儿。
甚至还有些发苦......
他加快动作，三两口吃光了一碗，随后抹了把脸说道：“天热面也热，都出汗了......”
吸了吸鼻子，正欲拿碗去刷一下的时候，风铃声响起，夜清绪从门口走了进来。
“回来了，我就煮了一碗面，你想吃只能自己再煮了。”
“不过正好，可以顺带着帮我刷一下碗。”
夜清绪看着张清没回话，而是走到近前说道：“我不想走。”
“我给你刷一辈子的碗，能不赶我走么？”
张清有些沉默，良久后说道：“我没有赶你走，我也舍不得。”
“只是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跟我一样守在这里。”
“你还没有出去看过，应该出去看看世界，感受这个世界的善恶。”
“可我不想搬走，我住在这里依旧可以看世界。”夜清绪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泪水。
张清伸手帮她擦了擦：“别哭。”
“所有人都会上这一课的，你的舍友她们不也是离家很远来上学么？”
“这不一样！”夜清绪声音突然变大：“我跟她们不一样，你也和她们的父母不一样！”
张清皱了皱眉：“一不一样......并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你知道，我很少改变主意。”
夜清绪直直的看着张清，好半晌后才说道：“如果你非要赶我走，那钱我就不还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还.......”张清笑了笑：“之前那么说只是吓唬你一下，怕你识人不明，谈恋爱谈到渣男。”
“但我今天去你学校也看了，你确实长大了，这是我之前还没反应过来的......”
“所以我也不应该再吓唬你。”
......
几只小鸟在院落中的树上叽叽喳喳，屋内的堂前张清与夜清绪对坐，两人相对无言。
一直坐到十二点多，门外的风铃响动，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
张清眉头皱起，伸手将碗递给夜清绪。
“拿到厨房去。”
“我不想走......”夜清绪可怜兮兮的说着。
“等下再说。”张清皱眉说道：“先把碗筷拿到厨房去。”
“嗯。”夜清绪看出张清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她并没有再重复那句话，而是乖乖起身，将碗筷拿走进了厨房。
那对夫妇正是中的女人看着夜清绪走进厨房，皱眉说道：“你女朋友？”
“不是。”张清伸手请了一下座位：“坐吧。”
随即他点开茶几的自动程序，水壶嗡嗡嗡的响动了起来。
中年夫妇坐下，其中的女人正是张丽华，至于男人，当然是他那位从未谋面的叔叔，周煜。
“二位突然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说一声儿，我也没什么准备，只有薄茶以待，莫怪。”
张丽华皱了皱眉：“张清，这是你叔叔，先叫人，要有礼貌。”
“我没有礼貌么？”张清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一边泡茶一边说道：“我倒觉得是你们没有礼貌。”
“虽说我是开店做生意，但你们也不是上门住店，好歹应该通知一下主人再进才对。”
“你火气别这么大。”张丽华音调拔高了几分。
张清没说话，只是泡好茶放在了两人面前。
“周煜，周叔叔，以前可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
“以前......”周煜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情还是不要多提的好。”
“我们这次过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如果同意的话，我现在可以立遗嘱，叫公证过来。”
“我有意见。”张清喝了口茶说道：“我不缺钱。”
“但是给张女士养老我不会推辞，因为我有这个义务，这是我欠她的。”
“可周叔你，我好像没有这个义务吧？”
周煜笑了笑，同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好，等下我给你拿些我车上的茶叶。”
“缺不缺钱不是看你现在有多少。”
“你要知道，钱是不断贬值的。”
“你现在手上的钱就一定能撑的住你后半生的生活么？”
“恐怕不一定吧？但是如果你接手我的资产，那就一定可以，还能十分潇洒。”
“我有两家公司一个工厂，而且我的公司项目稳定，有很多都是现在投资，四五年后见到回报的。”
“听你母亲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独自一个人生活到现在。”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
闻言张清抿了抿嘴：“周叔年富力强，为什么不再要一个？”
周煜脸上闪过几分尴尬，随后又有些释怀：“生不了，不然也不会找到你。”
“让你母亲怀上我的孩子，已经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但没办法，这个孩子到底还是强求来的，没有享受钱财的福气......”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平心而论，我没有对你如何吧？”
“确实。”张清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不出国？可别说什么落叶归根，我不信这些。”
“落叶归根......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周煜叹着气说道：“我那个侄子不是好人，我出国让他给我养老，我恐怕无法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