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何洛言感到身体中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流窜,温暖且充满了生机。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下,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还是刚才战斗的那个树林。
“你醒来啦。”杜德略带激动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杜德。”何洛言转头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杜德正盘溪坐在他的旁边,一只手里拿着避水珠,另一只手正掐着一个法诀。
而他也能清晰的看见,避水珠中有着一股朦朦胧胧的雾气向着他的身体飘来,而他此时应该也知道,这大概便是避水珠中的‘仙灵之气’了。
“我虽不知道你想要用将此物给谁使用,但现在我却不得不将他用在你的身上。
我来的时候,你经脉尽断、手骨断裂、身上也多处骨折,脏器也受损。如若不是我们手里有着这个‘存仙器’。估计你今天得交待在这里!”
杜德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催动‘仙灵之气’治愈着何洛言的身体。
“你...怎么在这里?”何洛言看着眼前的杜德,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虚弱的问道。
“你们走后,我本来是想着都是同事,便准备去和曾凡道个别。去到他的住处,从他邻居口中得知他差不多和你们是同一时间出的门。
虽说引路人之间的战斗是被命令禁止的,但为了利益,修炼之人的杀伐比之凡人要更为残酷。
为了安全起见,我便就沿途找了过来,在途中正好遇到了回城的张丛他们。
得知曾凡竟真的来找你后。我就马不停蹄地的赶了过来。还好赶上了,鞋还费了一双,回去你可得陪我。”杜德说着便伸出裂口的鞋底给何洛言看,开着玩笑的说道。
听着杜德玩笑话,心情有些沉重的何洛言此时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突然他想起了晕倒前被打倒在地的曾凡,于是问道:
“曾凡了?”
“诺”
杜德将头一撇,示意了一个方向。
何洛言转头望去,只见几十米开外,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地上。如若不是周围遍布的血液,怕要以为是睡着了。
“他怎样了?”
“被我打死了!”杜德淡淡的说道,仿佛死了一只牲畜般无关紧要。
何洛言微微一惊,虽曾凡处处对他下着死手,此刻听到他的死讯,他还是惊讶的。并不是责怪杜德下杀手。而是他作为一名退伍军人,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是将人民的生命财产放在首位。
不过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也就释然了。毕竟想要伤人性命的歹徒,就算在他们手里,也是要被击毙的。
“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如果有麻烦,你可以说人是我杀的。”何洛言略带自责的说着。杜德是因为救他才出手杀人的。所以不管将面临着什么,他都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麻烦,这件事情我会如实上报的。”杜德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
“修炼界本就以强者为尊,能被派到凡尘间做引路人的修炼者,本身在修炼界就属于没背景没人脉的。唯一的任务就是坚守自己所负责的区域。
像这种情况死了一个,修盟不过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后,再派遣一个‘引路人’过来接任。所以此事在修炼界没有麻烦。
再说到凡间,其实我以前没有给你说过,凡间也有一个监管我们的部门,那便是国安局癸组。
国安局在华国有着至高的权利,按十天干分组,前面九组都是负责凡间国家安全,唯有这最不起眼的癸组是负责监管我们的。顺便一提的是他们全都是锻体期后期的修炼者。当达到炼魂期之后便必须要进入‘无痕之地’了。
你晕倒的时候,我已经给他们打去了电话。应该很快他们就会过来处理善后事宜。修炼之人的死亡凡间是管不了的。”
何洛言微微一怔,这修炼界对于他来说有太多的未知了。
杜德说完,站起了身。然后继续说道:
“好了,你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避水珠中的‘仙灵之气’你可以自行吸收了,靠外力催化,会有部分流失,着实可惜。我来给你护法。”说着还略显眼馋的望了望那朦朦胧胧向着何洛言身体中飘入的‘仙灵之气’。
此时的何洛言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断骨已经几乎都被接上,身体上的疼痛感也已减轻,大概是他此时已经拥有了修炼者的体质,所以受伤的地方在‘仙灵之气’的治愈下,不再像第一次那样需要经历数月才能恢复。
经过此次事件,何洛言也更深刻的了解到‘仙灵之气’对于锻体期的修炼之人的重要性。也真真正正的了解杜德为了舍弃这个‘存仙器’是要下多么大的决心。于是他非常诚恳的对杜德说:
“剩下的,你吸收了吧。”
杜德微微一愣,然后望了望那朦胧的‘仙灵之气’,又看了看满身是伤的何洛言然后坚定的说道:
“嗨,算了。要是你没受伤,你说分享一下。我可能会忍不住,不过你皆是因为我才卷入了这场纷争。你完好的来,我势必要让你完好的见到你的家人。”
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到十步开外,盘膝坐了下来。
何洛言见劝不动,只得闭眼继续吸收了起来。只希望日后有其他机会可以报答杜德今日的救命之恩。
就在‘仙灵之气’越来越稀薄时,突然,一段段记忆竟凭空出现在他的脑中。
这仿佛是一个女子的记忆。
记忆中此女子睁开眼,看着旁边赤裸着身体的男人尖叫了起来。接下来门外便由另一女子带领着一些人冲入了门中。这些人都穿着民国时期普通农民的衣服。
“林小花,赵强,你们怎么可以行如此苟且之事。”其中带头女子咆哮道。那带头女子仿佛是这段记忆主人的好友。
“沈玲,不是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是被强迫的。”记忆主人林小花用被子挡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哭诉着。
那名叫沈玲的女人立马上前脱掉自己的上衣给林小花盖住然后对她说道:
“我相信你。”
然后又冲着其他村民喊道:
“肯定是这个劳改犯强暴了小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打死他。”
“畜牲。这么好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一众村民七嘴八舌的怒吼着,将还在昏睡的赵强拉了起来,棍子,拳脚纷纷向他砸去。
而赵强被疼痛所唤醒大吼道:
“你们做什么啊!啊!痛死我啦!为什么打我!”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的疑问,没有人给这个下乡劳改的犯人一丝丝辩解的机会。
林小花看着这个侵犯自己的罪人被众人无情的殴打,虽然心生不忍,但屈辱的感觉却又战胜了怜悯的心,于是她并没有出言劝阻,只是一个劲的躲在沈玲怀中哭泣。
第二天林小花想要打听他的下落,才知道他被村民打瞎了一只眼,打残了一条腿。已经被公安带走了。
记忆开始闪烁,突的就进入了下一个片段。
“我们结婚吧,我不会嫌弃你的。”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对着林小花说道。他是村上的民兵队长钱磊。
“嗯。”林小花知道这个钱磊有点花心而且脾气也不好。曾经她是看不上他的,可她现在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而钱磊高大帅气,工作又好。虽然有着种种陋习,但良好的皮囊和甜言蜜语依然让身心受伤的林小花对他产生了丝丝爱意。
记忆又开始闪烁。
是一间纯白的病房,林小花痛苦的打着点滴,此时的他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却因一点小事被钱磊踢了一脚,导致需要早产。
病床旁边,是她的好闺蜜沈玲。
而此时的沈玲阴冷冷的说道:
“今天你是挺不过来了,实话告诉你吧,三年前是我迷晕了你和赵强,也是我给你们脱的衣服。我就是看不惯你仗着有几分姿色高高在上的样子。
钱磊早就和我在一起了。今天踢你也是我们商量好的,你拥有的一切我都要抢,抢不到的我就给你毁掉。”
何洛言竟能从此记忆中感受到了愤怒,沮丧,不甘与屈辱!
而最终导致这段记忆彻底崩溃的是病房外冷漠无情的两个字:
“保小”
那是林小花丈夫的声音,毫无情感冷冰冰的声音。
记忆再次闪烁
竟来到了他去过的鬼门村,居然就是何洛言他们遇袭的那个村子,林小花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椁之中,嘴里含着一颗珠子,那珠子就是他现在正吸收着‘仙灵之气’的避水珠。
而林小花本应堕入地府的灵魂此刻被仙灵之气所牵引竟恢复了意识,看着棺椁里躺着的面容惨白的自己,再看看棺椁前假仁假义的钱磊和假装哭的梨花带雨的沈玲,她心中的怨念不断膨胀,仿似要冲破天际!她想要掐死沈玲,掐死钱磊。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手指都会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
就在此时,一股比灵魂还阴冷的气息向着她袭来。一句低沉、沙哑的仿似来自地底深渊的声音响起。
“你...以后给我...血...,我...帮...你杀了...他们。”
“我答应你!”林小花咬牙切齿毫不犹豫的答应着。
突然一阵黑气汹涌的进入了她的身体。伴随着黑气的进入,她的恨,她的怨也膨胀到了极点。
突然,她本清澈的双眸变为了猩红,力量涌进了她这个如雾般的灵魂体。
“哗”钱磊的心脏直接被她抓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便直挺挺的倒了过去。
挨的较近的沈玲瞬间吓得瘫软在地。
“鬼阿”
随着她的尖叫,尿液也从她裙底渗了出来。
她看不见灵魂状态下的林小花,她只能看见钱磊的心口突然破了一个洞,然后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抓出来一般,飞在空中碎掉!
又是一爪,沈玲的心脏也被林小花抓了出来直挺挺的倒下了。
伴随着两人的倒下,鲜血便从心口处开始喷涌,汇成一条细流向着那口古井流去。
院子里正在胡吃海喝的众宾客被这一幕吓得四散奔逃起来。跑的慢的,竟然自顾自的跳进了井里!
唯有两个满头银发、面容憔悴的老人蹒跚着走到棺椁前。
“女儿啊!你回来了呀!”
“我苦命的孩子啊!”
两位老人对着棺椁中的林小花的遗体哭喊着。
灵魂状态的林小花猩红的双眼在老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渐渐恢复了清澈。
可刚才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
“血...我...要...血!杀...了...他们!我要...血。”
林小花本来清澈的眼神,此刻又泛起了猩红。
就在鬼爪正要刺穿两老的身体的时候,一阵婴儿的啼哭在隔壁屋子里响起。
林小花瞬间扣出自己尸体中的避水珠,扔了出去。在避水珠飞出的瞬间,林小花的灵魂也随着避水珠飞了出去,化作一缕青烟飞入了避水珠中......
何洛言瞬间睁眼。原来,鬼门村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而睁眼的瞬间,林小花竟然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是林小花?”何洛言惊愕的问道。
“你说什么?”数十步开外的杜德望向何洛言。
“你不用开口,你心之所想,我全部知道。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林小花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的杜德。
“没,没什么。伤口疼,叫了一下。”何洛言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自己修炼所产生的幻觉,于是便对杜德撒了个谎。
“嗯,专心点吸收,别岔了气。!”杜德其实听清了他的话,可是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得不再过问。继续闭眼调息!
“我刚刚看到的记忆是你的吧!?”何洛言心中想到
“嗯,灵魂本就是记忆,而我的记忆早已经和避水珠中的‘仙灵之气’融合在了一起。”
听到此处,何洛言立即停止了继续吸收仙灵之气的动作。
“那我吸收完了‘仙灵之气’你不是也就跟着消失了吗?”何洛言心中带着不忍,对于记忆中她的遭遇,他非常同情,而此时的林小花虽是灵魂,但能说能思考,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条生命。
“呵呵!你人还怪好的勒!”感受着上百年没有感受过的善意,林小花竟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近百年来,我与这珠子共生,曾经它磅礴的‘仙灵之气’滋养着我,我早已经形成了新的个体。珠子在我就在。现在所存的‘仙灵之气’还不到百年前的十分之一。”
“对啦,记忆中那个阴冷的声音是?后来珠子怎么又到了老鼠肚子里。”何洛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自从那件事后,我不想再伤人,便一直将自己困在这个珠子里。可那声音却一直侵扰着我。
因为我的事情,第二天,我的父母就带着孩子搬离了村子,而村子里的人也都离我家远远的。
后来一只大老鼠将珠子吞了下去,凭借着珠子里的仙灵之气,它的身体也得到了改变。可最终还是被那地底的鬼仙控制着神志。
那大老鼠当时没有你们现在见到的那么大,也不过是比普通老鼠大一些,还搬不动人,所以只能依靠去咬人吸血,再将血液吐到井中,可是老鼠的繁殖能力很强,那大老鼠的后代也就延续了他的体质。加之每次提供血液,那地底的鬼仙都会用怨念滋养着这些老鼠,使得他们越来越强大。
受伤的人开始增多,那些落单的小孩子更是被他们直接拖到了井里,血液喂养鬼仙,骨肉被鼠群吃掉!
而那些被咬过吸血的人被老鼠身上的怨念以及病毒侵害,要么死要么疯。
最终闹的沸沸扬扬。官府过来封了村子,有一批道人还想着来消灭鼠群,可只要是在我家院子里受伤出了血,那地底的鬼仙便会醒来。蛊惑众人跳入井里,成为他的储备粮。
后来又来了一批道人,在我家门前用桃木做了阵法,隔绝了院子与外界的感知,也困住了有着珠子的鼠王。所以后来的人只要不进入院子,鼠群都不会发动袭击!
而我长期浸染在鬼仙的怨念之中,一点点的也开始迷失了自我,直至被黑狗血祛除了怨念。
而如若不是你吸收完了珠子里的‘仙灵之气’我也是依然会和‘仙灵之气’混在一起,不会苏醒过来的,只能默默地记录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林小花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般喋喋不休的说着,毕竟上百年了,何洛言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
“不过我很好奇,我听说在你之前,你们村子一直都挺安静祥和的,为什么突然鬼仙就醒了过来?还有为什么他不直接蛊惑你父母和伤害你的孩子了。”
何洛言试着消化林小花说的话,但也在其中找到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这个......可能还是怪我吧。这鬼仙本应是万年前被镇压在此处的。
我葬礼那天,伴随着我吸收了部分‘仙灵之气’,而我心中的怨念不断,杀气陡增,直至怨气冲天,使得鬼仙被强烈的怨念所引,短暂恢复了意识。但封印太过于强大,他能动用的不过是一丝丝蛊惑人心的法力,施法距离还不能太远。
至于我的父母和孩子,我想他大概是还想要我替他寻找人类血液吧。”林小花带着歉意的说道
何洛言听着林小花的陈述,一切都仿似那么合理,但仿佛又是有什么他没有想到的地方。
突然他脸色大变,一种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那就是他发现了这里面一个致命的问题,林小花死的时候是个凡人,他怎么会知道‘仙灵之气’,他又是怎么知道鬼仙这些词汇的,他又是怎么知道万年之前被镇压的鬼仙的。
“你不用想的太多。”
林小花此时已经和何洛言意识想通,她窥探到他的不安以后带着安抚的语气继续说道:
“这百年间,避水珠在同化我的记忆,我也在同化避水珠的记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林小花还是避水珠。”说到这里她略带苦涩的笑了笑。
“我看到杜德将避水珠能避水的作用给你说过了,我也听他给你讲述了修炼界的一些事情。
其实这些他所说的我都是知道的,而那全都是避水珠的记忆。
避水珠其实除了避水以外,它还是一个魂器,就是可以收纳生物的灵魂。
它也是一个记录器,它可以将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记录下来。当然,如果想要窥探其中的记忆,你们修炼者至少都要达到炼魂期。
而达到炼魂期的修士也就能看见我了。
再给你说一下这避水珠的由来,上古时期,大禹治水结束以后,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机缘巧合下便将其赠予了号水灵真人的一名地仙。
而避水珠为何会在这里,那是因为几千年前水灵真人为了帮助后人躲避战乱,特来此地避水而居。
当时此地名为封门湖,水灵真人使用避水珠将湖泊劈开,开垦出一片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
也就是在开辟成功以后,他发现了封印在地底深处的鬼仙,经过仔细的检查,才搞清楚此地的封印至少都拥有着上万年的历史,估计是哪位上古大神留下的。
封印鬼仙的封印相当强大,强大到连修为达到地仙的他都不可动其分毫。
至于被镇压着的是什么样的鬼仙水灵真人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水灵真人并没有重新选择地方安置后人,而是选择在原来的封印上又加了数道封印,并将避水珠埋于地底永避湖水后,便匆匆的离去了。
而避水珠此后的记忆便是无尽的黑暗,直至被我的先祖挖出供奉在家中,最后被我的父母当做陪葬放入我的口中。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