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贺准备爬进山洞的时候,阿青正好准备爬出去,两人差点撞到一起,阿青只得立即退回来,进来后李贺对她说外面天黑了太冷,还是不要出去了,阿青于是点点头,李贺这才意识到,刚刚阿青想要出去看他。
李贺便与阿青来到火堆旁,云胜华此时在一旁闭目养神,由于此地过于寒冷,李贺进来山洞后,过了一阵鼻子才能闻出气味,他这才发现,原来火堆里面的枯木上似乎添了一些鱼油,引得这火比寻常的木料更持久,再仔细观察这个山洞,不少枯木被劈开后堆放在角落。
云胜华听到李贺进来,眼睛也不睁开,用手一指左右指了指火堆旁边,示意李贺和阿青就在这里休息。
阿青反应倒是很快,占了火堆一边的位置,对李贺点头示意以下,便立即合着兽皮粗制的衣物,朝向火堆约两尺远躺下,李贺看了看,想着离阿青躺的地方远点,然而山洞就这么大,离了火堆又冷,将脚朝着阿青的脑袋又不礼貌,思来想去也只能将脑袋朝这阿青这边躺下。
往后几日,李贺伤情逐渐恢复,白日便与云胜华、阿青一起出去凿开冰面捕鱼,说起捕鱼,李贺也大开眼界,云胜华将山体的缝隙和角落里面生长的苔藓和地衣做饵料,放到用金精丝编织的渔网里面,每隔一段时间就取出来查看,每每有大鱼落网,李贺和阿青都笑逐颜开,似乎之前生死一线的日子,只是一段不好的梦罢了。
这期间李贺思前想后,便不再意气用事,故而每日主动去找饵,然后放到冰窟窿下的网中捕鱼,再就是去外面寻找柴火。
又过了三日,等到云胜华对自己没有那么大成见后,李贺挂念家人,遂向他追问起两人之前争执的事,云胜华也没有过多保留,只说以前在琉光城里与天道教的长老交好,因而在他们的典籍中读到过这种事,据载盛天国曾有皇族罪臣谋大逆,事情败露后逃亡云垂国,却不幸被巡守抓到,由于罪臣身份特殊,最后被云垂国终身软禁。
李贺听罢哑口无言,他内心是十分抗拒这种事的,但往后每晚他静下心来思索后,便觉得这事也未必就不是真的,云胜华还提到,多年以前的那个罪臣为了能重获自由,曾对云垂国的人发誓要弃暗投明,之后还吐露一两件外人无法知晓的秘密,这种事情云垂国自然要考证一番,却不知怎么得,这事最终在天道教那里得到了确认,并且记录在案,只是不知投诚之人到底说了什么,至于那人的生死,盛天国只差派人下手了,因此一直拒绝交涉,而云垂国又不可能就这样放那人离开,只能将其软禁到死。
“这人的命运真是可悲!”李贺感叹道。
“我看你比那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云胜华略带嘲讽地说。
李贺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只是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诫他的说:“人的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要指望其他人的施舍和怜悯!”。
之后的时节,李贺依旧每日继续劳作,云胜华对此也颇为欣赏,一天李贺提起冰窟窿下的渔网,发现居然网住了八条鱼,整个网子沉甸甸的,他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这些鱼尽数打捞上来。
云胜华见了这样的大丰收,一时兴起,于是对李贺说今天就抓的鱼已经足够了,现在天色还早,不如活动活动,看看李贺的功力如何。
李贺想起云胜华过往的事迹,想着能让如此高手指点一二,必定会受益匪浅,随即欣然答应。
云胜华从柴火旁边中翻出两根不太长的木根,扔出一根给李贺,李贺接到手里一看,那棍子质地不似平时烧的柴火那般生脆,若用来比划还是能耍几下的。
“记住,虽然此地灵力极度匮乏,但还是不要调动灵力,不然你就得再去寻两根合适的木棍了!”
“前辈放心,对您这样的高手,我自然是不敢冒犯的!”
“算你小子懂事,来吧!”云胜华微笑捋了捋胡子说。
他流落此地多年,早谈不上体面了,即便如此,作为曾经大破敌阵的前锋大将,论到功法修为,云胜华还是有着相当的自负。
李贺自炼气以来,所学基本都是短兵,长兵他一向使得不太利索,这也与他的性格有关,在家里,作为养尊处优的二公子,家业重担落在兄长肩头,入了凌天派,所学的也是剑气纵横之术,到了晗光城,领的更是斥候之职,哪一样都不需要他冲锋陷阵,因此,谋定而后动,渐渐成为他所仰赖的作风。
到了兵刃上,除了被迫使用双短刺和双手长剑外,对于长兵,李贺一向都敬而远之,现在用长棍比试,李贺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啪”的一声,两人长棍只一交锋,李贺手头不稳,棍子被云胜华轻松挑落。
“再来!”云胜华有些不满。
李贺悻悻的捡起木棍,再次对着云胜华猛攻了过来,这次云胜华稍稍侧身,棍子交错到李贺的脖子跟前,一把勒住了他。
云胜华一把推开李贺,立即喊道:“捡起来!”。
李贺再次捡起了木棍,这一次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云胜华身边,然而只比划了两下,李贺的棍子与对方相接,便感到对方的棍子上似乎有一股千钧之力,无论自己如何进攻或防守,对方总能牢牢守住,接着对方立刻变换棍子的位置,一道排山倒海的力量压过来,李贺要不将长棍脱手,要不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量压得直不起身来。
“好了!我也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了,这样,等到傍晚起风之时,你出来迎着风好好练练!”云胜华似乎对李贺的修为颇为不屑,但还是指点了他方向。
“别站在这里了,跟我去捡柴火!”云胜华见李贺有些茫然,立即说道。
李贺刚刚大受打击,自己颇有心得的招数在碰到顶尖高手后,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故而听到云胜华所说,他内心虽然有些气急,想到刚刚这就不是比试,而是找虐,再一想自己和云胜华差距如此之大,说不定永远也无法达到对方的层次,突然就感到气馁,随即又释然了。
李贺随云胜华往南走了一段,云胜华腿脚不便,走了一段后指着南边望不到边的石壁说,顺着这石壁再走一段,应该能找到柴火,尽量多带一些,免得过不了几天又要跑过来,言毕后随手扔给李贺一把粗糙的斧头和一捆粗制的绳子,斧子看质地似乎是用灵石制成。
李贺闻言后对云胜华抱拳行了一礼,便拿着斧头往南边走去,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果然在石壁附近发现了不少枯木,想必是坠星原上密林海边缘的树木被风刮到才掉落到下面。
想到此处,李贺抬头望了望那绝壁,覆盖这冰雪的岩壁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洁无比,透过外面的冰层,岩壁里面的断层显得有些扭曲,似乎有部分轻身功法可及的岩壁还有开凿的痕迹,李贺回过神来,他想起云胜华所交办的事,开始调运体内不多的灵力,用斧子将这雪地上的树木砍成一截一截,接着用绳子捆起来,随后便拖着这些柴火往回走。
由于灵力难以得到补充,李贺拉这堆柴火十分吃力,特别是到了路程的后半段,在风雪中前行简直举步维艰,好在现在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心无旁骛的情况下,李贺咬咬牙坚持着,直到远远看到云胜华还在之前的位置等他,这才让他感到有些欣慰。
李贺将这捆柴火运到云胜华的面前后,满以为对方会夸奖自己,谁知对方望着无垠的冰面,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李贺只好再次喊了对方一声,云胜华猛的转过头来,一看李贺有些狼狈的样子,开口便指责他延误许久,并说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只能让他在外面过夜了。
突然云胜华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表情呆住,接着又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这一下却让李贺有些发蒙,“这,他或许是一个人待久了吧!”李贺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云胜华此时也不帮忙,指示李贺拉着寻回的柴火返回山洞,好在李贺刚刚拉柴火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将柴火好好归置一下,这捆柴火在雪地上就顺滑的多了,因而剩下的路程并不如起先那么费力。
这一晚还是如往常一样,阿青早早的躺下,云胜华盘腿坐着,闭目养神,李贺想起白日云胜华变幻莫测的表情还有之前所说的话,联想起自己在晗光城所遭遇的非难和猜忌,觉着自己一腔热血已经被这冰雪浇凉了一半,当下辗转难眠,李贺也顾不得夜间刺骨的冷,裹上兽皮便钻了出去。
现在时节已是新年前后,李贺想到丛篁郡的家人此刻应该在张罗着迎接新年了,那些幸存下来的云垂国炼气士,有部分会准许回乡省亲,“若是没有碰到这种事,此刻我大概刚吃完母亲做的饭了吧!”。
“李贺!你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看看月象,待了这些时日,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节了?”
“看样子快过年了,怎么?担心家里人了?”阿青望了望天上再看向李贺。
李贺被她盯的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你不担心吗?”,这话一出,李贺便后悔极了。
“……还有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乳母,出征前,我已经让她回东洲老家去了,或许以后不会再见了吧!”阿青眼神中有什么闪动一下,随即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
李贺自觉失言,想着转个话头,他脑袋偏了一下,看了看用冰砌成的山洞入口说:“起风了,到这边背风的地方来吧!”。
阿青并未多想,随着李贺来到山洞入口处的下风处,李贺这才说了白日所发生的一幕,阿青听了突然有些沉默,但她也不好确定云胜华到底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对了,那个,绝炎到底放哪了?”
“我听天道会的人说过,若非王朝血脉而妄动神兵,会让人迷失心智的!”李贺为了打消阿青的顾虑,转而又补充道。
“不是会伤及寻常炼气士的灵脉,使得功力尽失吗?”阿青反问。
“别的我不敢说,这点我敢确定,的的确确会让人失心疯的!!”李贺想起去年所遭遇的惨剧。
“对不起,虽然神兵是你用命换来的,但云前辈……他说自己保存的很隐秘,我想等我们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他会告知我们的!”阿青想了想说。
李贺心里已经彻底明白,神兵这等东西,盛天国的两人是不可能轻易交出来的,可惜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而且自己与他们二人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说真打起来,自己必定落于下风,可千万不要因此枉送了性命。
“外面风景很好吗?你们两个谈情说爱也不寻个僻静点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云胜华突然钻到外面,一开口吓了李贺跟阿青两人一跳。
“前辈,我们只是单纯睡不着,出来看看月象!”李贺赶忙解释。
“除了这个山洞,这里最近的避风处也得走上一炷香时间,厉风原这里的灵力又极其稀薄,我们可不想去到那么远!”阿青有些不悦地说。
“丫头,这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不要被他给迷惑了,他要是真出去了,麻烦比天还大”云胜华指了指李贺说。
“多谢前辈教诲!”阿青高声说着并对云胜华行了一礼,转身钻进山洞去了。
李贺也跟着行了一礼,有些尴尬的跟着阿青钻了进去。
又过了三五日,李贺身子恢复如初,灵脉似乎比登上坠星原之时还要通畅,只可惜厉风原的灵力太过稀薄,无法炼气,不然前几日与阿青交谈之际,也不会对云胜华的出现毫无察觉了。
好在云胜华这几天再也未表现出有任何异常,这才打消了李贺心里的顾虑,白日三人凿开冰窟窿的薄冰捕鱼,之后云胜华考校二人体术功法,倒也让李贺感到受益匪浅,尤其与阿青对练,除了两人默契有增无减,李贺更能不时压过阿青一头,只是面对云胜华,李贺还是觉着有些吃力,故而在不用搜集柴火的时候,李贺就盘膝炼气,凭借着此刻全身灵脉的顺畅,李贺逐渐又有了些炼气心得。
自之前意外接触两把神兵以来,李贺这才察觉体内原先莫名的功法似乎找到了运转之道,由于那一日在天道会所触碰到了“残阳”与其基座上对应的刻印所激发的灵脉运转通路,李贺那是正处于神游状态,因此直到今日,他并不知晓当时所见的异象是因何而起,只是这一次无意中接触了两把神兵,恍惚中他又进入了那种莫名的异象,这才使得他隐约联系到之前模糊的记忆。
“看来当初在天道会,圣使所说的还有些根据的,只是我还未接触到第三把神兵,也不知最终是否如她所言?”李贺心里有些怀疑,经过这几番波折,他觉得凡事还是不要太过于轻率的下结论,尤其是不要轻信任何人。
这一天夜里,阿青突然将熟睡中的李贺叫醒,由于这些时日,李贺必须每天劳作,灵力又得不到大量的补充,因此每晚都睡的很熟。
“怎么……”李贺刚要开口。
阿青做势让他不要说话,接着她用手一指冰雪掩住的洞口,李贺凭借着添加了鱼油的柴火发出的昏黄而摇曳的光,看到那洞口似乎有人出没的痕迹。
李贺这才猛的清醒过来,转头一看,云胜华已经没了踪影,待他转过头来,阿青已经悄悄来到了洞口,她脑袋偏了一下,李贺立即心领神会,也随着她钻了出来。
这一晚风雪不大,两个月亮的光映照在雪地和冰原上,两人此时也不知几时几刻,只好循着地上的脚印往更北边走去。
两人在冰原上行了一段路,看到脚印还在往更北边延伸,想着这距离也足够远了,这才敢说话。
“看来东西在这个方向”阿青望着脚印延伸的方向说。
“云前辈果然心思缜密,不过听你的意思,前辈似乎连你也瞒住了?”李贺不解的问,
“忘了跟你说,那一日我们坠落下来,当时神兵就让他捡到了,等我醒来后才发现神兵没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一起藏起来的!”
“哼!你放心,我可不像他们那些人,尽使些阴谋诡计,对付你,我还是有把握的!”阿青说完嘴角得意的笑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冰冷。
李贺看到她微微一笑,一时竟然有些出神,随即想到自己又被她给无视了,不免自嘲道:“我只希望你我之间再不要兵戎相见了”。
“李贺!你脑袋放清醒点,这里是坠星原,你我之间本来就要以命相搏!好了,暂时不说这个了,赶紧去找他。”阿青说到最后,言语中已经不再信任云胜华了。
李贺听了阿青的这句话,一开始有些认同阿青的说法,但内心深处开始有不一样的感情涌现,为什么她的使命感如此强烈,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