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也跟着阿青抱拳。
“我根本不在乎神兵得失,更不屑什么坠星原失利!无论是云垂国还是雷鸣国,依着多少年来的默契,都不会坐视任何一方分崩离析!!”
龙英泽说完用锐利的目光扫了扫酒楼琉璃窗外的琉光城夜色,此时天色早已暗淡,正是万家灯火时,此刻这些低矮的房子里透露着灵石灯的点点白光。
“我只担心这盛天国落在一个愚蠢的疯子手中!!”
龙英泽这一句话分量极重,身后的家仆身体都不由的抖了一下,李贺与阿青也感到内心一震。
“哈哈哈!既然你们执意不肯,且此事我也未跟圣皇提及,那就罢了!”
龙英泽说完就准备离开,突然阿青在后面问。
“我听说南东洲那里有工坊可以炼制特殊战甲以及兵器,不知公子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与檀冰走一趟,也好为新的‘赤焰’解决后顾之忧,这样带领他们会更加顺手!”。
“这倒是不难!此次花销就不必去战武司申领了,可到我府上随意支取!!”
“感激不尽!”阿青再次抱拳说。
龙英泽微笑着对李贺与阿青抱拳回礼,身后的家仆也跟着行礼离开了天人阁。
“你为何要答应他?听他刚刚慷慨陈词,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是最快让你离开的办法了!若他说的传言是真的,你决计活不到下个月!”
阿青郑重地对李贺说。
“盛天国行事都是如此雷厉风行吗!?”
“向来如此!”阿青瞪了李贺一眼。
“我信,我已经在你这里领教过了,对了,如果他们这一知道切的来龙去脉,你会不会受到牵连?”
“先顾好你自己吧!”
两人跟着下了酒楼,天梯里面,李贺听到每层楼传来的饮酒作乐、歌舞升平的嘈杂声,仿佛自己在坠星原的经历就是一场可笑的梦。
翌日,阿青去了龙英泽的府邸,结果等到晚上,龙英泽才风尘仆仆的回来,随后阿青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并带回了十块上品灵石碇。
李贺在阿青家等了许久,待到阿青回来,李贺才知道,龙英泽一天都在四处走动,到了晚上圣皇晚膳之时,听说在龙长老的斡旋之下,才终于恩准此事。
第二日一早,李贺来到阿青的家,两人准备妥当,中午时分,李贺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在呼唤。
阿青立即奔了出去,李贺跟着出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那妇人眼中闪着泪光。
阿青扑进那妇人的怀里,止不住流泪。
“秦妈!是我,我回来了!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家后不久,心中觉得忐忑,奈何一直都没有你们的讯息,我只好每搁半个月就来一趟,直到上个月有通商的船员回来省亲,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在坠星原……”
“好了,不说这个了,姑娘,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秦妈!!”
“这位想必就是檀冰大人了!”
秦妈说着对李贺行了一礼。
李贺立即还礼,随后阿青将秦妈请到屋内,两人叙旧一番。
末了阿青对秦妈说:“实不相瞒,今日我与檀冰有要事要出趟远门,我父亲虽然已将您遣回家,若您不嫌弃,可仍在我家住下!”。
秦妈听闻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便到阿青耳边叮嘱了几句,阿青对她点头回应,秦妈的眼中再次噙满泪水。
安置好秦妈后,阿青与李贺正式启程去往南东洲。
由于琉光城地处盛天国腹地,两人乘了自走车往东,经过大半日,才终于抵达乘船的码头。
在码头上,所有登船的人必须经过严格的查验,才得以登上出海的大船,李贺与阿青也在排队等候。
不多时队伍中有人嚷嚷自己有重任在身,要码头上的兵士为其放行,那兵士中为首的一人走了过去,让那人拿出凭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那管事的兵士看了看,直接扔到地上。
那人立即喊道:“你看清楚!这是陈首辅亲笔写下的!!”。
“我管你什么首辅不首辅,谁也大不过圣皇陛下!!奉劝你一句,东西赶紧收起来,没有文书是登不了船的!”
那人听了,赶紧悻悻的将地上的文书收到怀中,再也不敢多嘴。
等到阿青和李贺查验时,那管事看阿青乃东洲人,故而上去想欺辱一番,熟料阿青拿出龙英泽的令牌,众人都是一惊,那管事立即将二人放行,口中连连致歉,待阿青和李贺登船,那管事的又板起脸来。
李贺在船上看了,不由的摇头,阿青则一脸坦然。
大船缓缓起锚,这是一艘普通的盛天国官办商船,由于中洲的云垂国与雷鸣国与盛天国势同水火,因而这些商船只有繁月岛和南东洲可去。
这船是长期往返南东洲的,由于是官办,除了传统的风帆,其船尾还加装了灵石装置,故而一趟只需十日。
在海上行了三日,李贺思前想后,想到自己虽所功法有所长进,但功力比起龙昶这样的绝顶高手还是差的太远,加上船上的官办商人动不动就聚赌,李贺除了去找阿青计划行程,其他时间都在客舱中日夜炼气。
海上的灵力比不得陆地,哪怕一座小岛上的灵力也比这茫茫大海要来的充盈。
李贺努力了三天,也没觉得自己功力有太多长进,但还是不愿放弃,如此到了第五天傍晚,阿青突然过来,让李贺跟她同去甲板最前端。
到了那里,李贺举目眺望,四周茫茫一片,海天成为一体,只有将目光落到夕阳处,才能知晓乾坤颠倒。
“你的机会来了!”
“这四周全是海水,哪有机会?”李贺有些茫然。
“你闻一闻?”
阿青想起李贺以前说起自己的身世,知道他不大可能清楚这海上的事,故而让李贺感受周遭的变化。
“似乎海水的腥味更重了!”
“看到夕阳了吗?是不是看起来有些发毛?”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那么一点”。
“这船尾悬着几艘小船,若最近天色有变,你就趁机离开吧!”
“……这实在是……”
面对突如其来的逃离计划,李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要担心,海上用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南东洲虽然地势狭小,不过物产富饶,因而这条航路往南半个时辰,则是雷鸣国和你们云垂国商船的航路,你在那里等待,总会碰到其他船只的,记住!你只需告诉他们,自己的商船被盛天国劫掠了就成!”
阿青已经看透李贺的心思,就将这些要点一一指明。
“那你……”
“不要说了,我盛天国不缺炼气士!!”
阿青说完,也不等李贺回话,就一头扎进舱室。
李贺兀自站在甲板上,突然他笑了笑,也转身回了客舱。
之后两天,海上的雾气越发的浓了起来,大船的航速也明显慢了些,又过了一天,客舱的琉璃被雨打湿,李贺明白,时机终于成熟了。
这一日,阿青先是过来将一个匣子交给李贺,嘱咐他在海上务必保管妥当,而后又拿出一套船伙计的短打衣服让李贺换上。
随后两人来到甲板,不多时淅沥的小雨已转变成夹带着猛烈狂风的倾盆大雨,乌云密布处还时不时的响起隆隆地雷声。
纵然李贺与阿青都有着不俗的灵力修为,面对着这风云色变的气象,。
经过一炷香的努力,李贺在阿青的帮助下,终于将小船放到了海面。
“阿青!今日一别,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了……”
李贺喊出了这半句落寞的话。
“我说的话你记好了!”
阿青打断李贺的话。
“……你说吧,我听……”
“商船云帆号,雇主南东洲陈泽期老爷,你乃护卫随行,盛天国劫之,故而趁机逃遁!”
“我记住了,那我们……”
“轰隆!!!”
狂风暴雨之中,突然一声惊雷,将这半句话淹没了。
“你快走啊!!”
阿青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李贺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将阿青紧紧的抱住。
阿青显然被李贺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仅仅一瞬间,她便将手放到了李贺的后背上。
虽然此刻海上风雨雷电交加,但两个相拥的人已经忘记了时间流转。
“珍重!!”
李贺在阿青耳边努力说出了两个字,转身一跃而下。
阿青愣了一下,想到还要再说什么,再往下望去,见李贺已经解开了小船的绳子。
小船在海浪中起伏,转瞬就被抛到离大船有些远的位置。
阿青努力的挥了挥手,只见远处的李贺已经将脸上缠着的布带取了下来,握在手中向她挥动。
两个海浪过去,那小船竟越来越远了,三个海浪过去,在这风雨中,那小船就已看不到。
世间之事,多有无常。
有人不及告别,就已陌路。
纵然此刻两人内心的巨响胜过眼前的雷声,也终究无法将更多的心意抵达另一人的心头。
李贺依照阿青所说,努力将颠簸的小船划向南边。
幸好这场风雨来去迅速,不然小船一旦倾覆,李贺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断断续续划了半个时辰,海上一艘过往的船只都未见到,李贺内心不由的有些慌乱,好在阿青提前给他准备的匣子里面,有着足够的水和食物,外加一小块灵石。
又过了一个时辰,海面已经平静,李贺这才发现东边有船只开了过来,他急忙拿出匣子里的灵石,微微注入灵力,灵石受到激发,发出耀眼的白光。
李贺担心那船只看不见,一只手拿着耀眼的灵力,另一只手挥舞着自头上取下的布带。
不多时那船只竟缓缓向他驶来,随后船只来到李贺跟前,甲板上有一年轻人喊话。
李贺只好依着之前阿青的叮嘱跟对方搭话,甲板上的人一听是受了盛天国的劫掠,立即放下了绳索,将李贺接上了船。
李贺上来对着那年轻人郑重的抱拳行礼,那年轻人一身伙计打扮,推说这种事情见怪不怪,让李贺别惦记钱财就好,而后就领李贺去见船主。
李贺进到船舱,见到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那男子见李贺过来,招呼年轻人去忙别的事,随后问了问李贺的大体情况,李贺就将之前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船主听后安排李贺去了更下层的客舱,说那里都是折返繁月岛的商贾,让李贺安心修养十几日等着下船就好了。
李贺惊讶于船主的坦然,心想盛天国的恶行肯定尽人皆知了,随后便下到了船主所说的客舱。
到了客舱,李贺见这里聚集了三四十个人,那些戴着华丽帽子的人,显然都是到繁月岛的客商,其中另一些身着短打服饰的人,一看就是护卫。
“过路的英雄,我乃是随船的护卫梁贺,被盛天国所劫……”
李贺将阿青所编造好的话说了出来,虽然阿青没有让他编造假名,但李贺想到自己出门在外,决不可轻易露出底细,随口就说了个化名出来。
这时有人问道:“在下丛羽!原来梁兄是帮陈老爷押船的,敢问兄台在水里泡了多久?”。
“约莫有一个时辰左右”
问话的是一名护卫,年纪较李贺长了几岁。
“哈哈!梁兄,你运气不错,上回也是这种天气,盛天国的贼人只扔下一只桶,害我在海上足足泡了半天,对了!你在这小船上,怎么还浑身都是水?”
“这船是他们留给我的,我这模样是被之前的雨水淋湿的。”
李贺只好一五一十的说。
“哦!?是吗?看来这些贼人似乎良心渐长了!”
“说来话长……”
“那就不要说了,我带你去喝一杯压压惊”
“有劳了!”
丛羽将李贺领到客舱后面,拿出一套新的短打服饰让李贺找个僻静的地方换上,随后吩咐船上的伙夫烧了两个菜,接着跟李贺又喝了两杯。
期间李贺问了丛羽现在所乘的船的情况,丛羽告知李贺,这船也是从南东洲出发,去往繁月岛的,现在已经行了十日,顺利的话再行十五日就能靠岸。
李贺觉得身体有些温暖,随后问道:“丛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出门在外,没有什么指教不指教的,你尽管问?”丛羽边客套边说。
“像我这般被贼人洗劫一空的多么?”
“哈哈哈哈!我说梁兄,你这个护卫还是不要再当了!”
“这是为何?”李贺一脸疑惑。
“我还奇怪为何盛天国的贼人给你留了小船,似你这般初来乍到,定是为了自保将雇主所藏一五一十的卖了!”
“我哪有!?我只是担心那船上其他人”李贺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失言,想要编个理由极力辩驳。
“好了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跟你说,盛天国的贼人将船劫走,也不会拿上面的人怎样,只不过是带到南东洲那边再敲陈老爷一笔!”
“原来如此,我竟以为害了那些人的性命!”李贺只好顺着对方说。
“不打紧,盛天国在水路向来只求财,若真害人性命,传出去就无人敢往返南东洲进行贸易,岂不是断了他们自己的财路!?”
“这帮家伙!就没有人能治得住他们吗?”
“云垂国天高路远,雷鸣国派系众多,就说这繁月岛也是山头林立,你我作为护卫,顶多能摆平那些不长眼的小贼,像盛天国这般凭举国之力,横行于沧海,还真是无法无天!”
丛羽边说边摇头,李贺听了他的话,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吃饱喝足后,李贺问了下后厨伙计饭菜的价钱,没想到丛羽却抢先说道:“看你出师不利,就给你打个折扣,收你一分碎灵石吧!”。
李贺这才明白,敢情这丛羽居然跟这后厨是一伙儿的,中洲大陆上,绝大多数交易往来使用金银即可,灵石这种东西要么家藏,要么被王廷征购用于坠星原战事,平日出门,决计不会有寻常人用灵石打牙祭。
现在对方说吃一顿饭居然要一分碎灵石,这价钱简直离谱到家了。
自己的匣子里面也就那一块灵石,分成碎灵石的话,也就十分而已。
“别啊,李兄!我这收的可是十几天的饭钱,这样,我跟船主说一下,衣服和住的钱给你免了,你看如何?”
“你这是趁人之危!”
“都是出来讨生活,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我现在没钱!”
“刚刚我可是看到你用灵石在海上晃来晃去了!?”
“那又如何?”
“一分都不肯?要不要我出去跟其他人说说,你是怎样卖了你的雇主,因而安然脱身,还从大船换成小船在海上漂流的?”
丛羽微笑着边说边站起来走到李贺身边,左手按在李贺的右肩膀上,暗自用力。
李贺身上灵力流动,一个闪身来到丛羽背后,右手按在对方的右肩上
丛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坐在桌子上的人突然消失不见,又在自己背后出现。
李贺左手立即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朝着后厨扔了出去。
只听到后厨里面“啊”的一声,随即有菜刀掉落的地上的声音,接着后厨里的伙夫满手是血的跑了出来。
丛羽看着李贺脸上显露出的杀意,以及脸上若有若无的疤痕,立即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