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我听说了,而今你我目标一致,既然如此,你不如跟着秦先生,往后风风雨雨,多少有个照应!”
李贺想到对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秦秋实等人行事诡异,之前还收了盛天国的叛徒,这让李贺无论如何都心存芥蒂,何况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可能跟这些人同流,如此自己一家的清白就更说不清道不明了。
“罢了!看你的样子,怕是他们也不会对你说起一二,之前先生对你青睐有加,而今我也无话可说,这个你拿着,自己想办法‘问’它!”
不等沉默的李贺回答,莫鹤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扔给李贺,李贺一把接住,用颤巍巍的手将包袱一层又一层的打开。
那小包袱里面是一个碎掉的灵石质地“手镯”,等他再抬头望去,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看来莫鹤年虽然碍于身份和规矩,事情不能讲的太透,不过刚刚听对方所言,显然有些事是天道会也不愿意告知李贺的,因此李贺想着不如趁此机会一问到底。
等李贺追到山下的栈桥边上,发现圣使、赵明绅以及褚海棠正跟在秦秋实等人的后面,莫鹤年则一路小跑过去与自己人汇合。
一艘巨大的无帆黑船正停在栈桥的另一边,栈桥上还站着一个人,李贺仔细望去,那人正是骆良哲,依旧是那般运筹帷幄的风范,此时他正笑眯眯的望着秦秋实等人。
秦秋实此时转身面向天道会的三人,莫鹤年一马当先的赶到,李贺也随后来到天道会三人的旁边。
莫鹤年立即俯身到秦秋实旁边耳语了几句,秦秋实听罢微微一笑,接着看了看圣使,又轻轻摇了摇头,再然后将目光转向李贺。
圣使也察觉到对方说的事情大概与李贺有关,加上刚刚莫鹤年单独跟李贺聊了聊,现在自己还不好确定是否要再次对李贺进行劝解。
秦秋实看圣使没有反应,只好主动说:
“以他的本事,现在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了,既然他遭逢不幸,之前密室中你也看到了,为何你还不遂了他的心意呢?”
“他不是我天道会的人,另外,我不想让他再去涉险!”
“那就是你不对了!他的命该由他自己做主,另外,我实在想不通,之前我因为多带了一些人,将他们送还后,我怕这小子因此受到牵连,还提醒过你们,结果还是……”
“……生死各安天命,我也无话可说”
“那你就再听我说一句,李贺,你听好了,在残阳密室的时候,我们三人已经知道饮血楼的方位了!”
秦秋实望着李贺,似乎由于言语有些激动,右手还不自主的抖了一下。
“你想让他跟你到处亡命不成?!”
圣使似乎被激怒了。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告诉他咯?”
“天道会向来待人如己,宽忍众生,当年的你不能,而今的我也不能破这个例!!”
圣使坚定地答道。
李贺一听,心理登时凉了半截,如果圣使不说,那么自己势必要去求秦秋实了,以现在的状况,少不得要当众加入幻天坊才行了,哪怕云垂国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可对于这一关,他内心却还是过不了。
“秦先生!饮血楼与我干系甚大,圣使,我不是那种杀戮无度之人,还望两位告知其方位?!”
本来李贺准备将莫鹤年也求一遍,想引述对方所说的“目标一致”,猛然发现这话说了,对方正好借势让自己加入幻天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异想天开,你看她那个样子,会因你这一句两句话就‘幡然醒悟’吗?你,过来!”
李贺愣了一下,接着望了圣使一眼,对方却低下了头,李贺的身体突然不由自主的往秦秋实的方向迈进。
“小子,这回你该知道他们是他们样的人了,什么‘天道长存,传福众生’,狗屁!!哈哈哈哈!”
“哈哈哈!”
幻天坊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明绅和褚海棠听到这话,都涨红了脸,可圣使没有发话,他们二人也不好发难。
李贺也感到十分难堪,刚刚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今日难得戳穿他们的真面目,我心情畅快不少,今日我也不要你加入我幻天坊,你再过来点,我告诉你饮血楼的方位!”
秦秋实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瞬移过来,接着一道猛烈的灵力从那个身影的掌中发出,秦秋实无法躲闪,只好用左手接住这一掌。
若是换了寻常的炼气士,这样一掌击出,周围的人立即会感到灵力冲击后的灵气外泄,可这一掌是天道会掌教使出,周围的人竟然对周围灵力的波动毫无察觉,可见这道灵力内敛到何种程度。
幻天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却发现圣使突然对秦秋实出手了,赵明绅和褚海棠也准备加入战局。
突然秦秋实凭空后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推动,身体往后滑动一大步,随后他左手按住胸口,忍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义父!”
“先生!”
……
幻天坊的人立即围了上去,连栈桥上的骆良哲也跑了过来。
秦秋实举起左手,立即摆了一摆,示意其他人不要出手,接着他缓缓直起身来。
“南东洲!万象城!”
秦秋实望着李贺,说出了几个字,随后又转头望着圣使。
“秋竹!今日这一掌,我已经还了天道会的恩情,以后再要对我出手,别怪我不客气!!我们走!”
“不送!!”
赵明绅在一旁忙长舒了一口气,褚海棠则立即询问圣使有没有受伤,圣使对她微微摇头。
李贺此时正目送秦秋实缓缓地走上大船,直到大船起航,他口中仍喃喃自语“南东洲!万象城!……”。
圣使见李贺失魂落魄的模样,随后大声道:“李贺,你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贺听到圣使的话,这才将思绪收回来,一行人默默无语的上了总坛,坐定之后,圣使先是询问了褚枫的情况,褚海棠告知他只是因为兵器被毁之时,灵力倾注太多导致灵脉受损,并无大碍。
圣使这才看着李贺,缓缓说道:
“今日一事,我知你对天道会或有有成见,我也不打算辩驳,只是我想告诉你,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圣使!晚辈一介凡夫俗子,承蒙天道会相助,内心十分惶恐,既然贼人方位已有眉目,晚辈就不再叨扰各位了!”
李贺把话说得客客气气,以他的阅历,也实在不能理解天道会的做法,现在既然有了目标,也就不需要再让天道会左右自己了。
“你切莫急于求成!秦秋竹的事,你已经知晓一二,他当年若不是急于复仇,一开始怎会还得与他一同千万东洲的煜启身死?而后又怎会与我们大打出手,甚至将杨掌教击成重伤?”
圣使将当年的事一一讲出,褚海棠听得惊心动魄,齐道寻和赵明绅则沉默不言,李贺结合秦秋实所说的部分,拼凑出了整个事情的大概。
原来当年杨煜启的母亲杨佩英身位掌教,正考虑接班人选,彼时秦秋实与杨煜启都是天道会中坚翘楚,正值热门,且二人情同手足,杨煜启当时与秦秋竹相恋,三人时常一起切磋炼气之法。
之后秦秋实突发奇想,因盛天国有天道教之故,天道会在那里没有发展,因此他提议可以去东洲传道,杨佩英显然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杨煜启虽然觉得不妥,但东洲不比盛天国那边毫无希望,因此也请愿前往。
二人约定三年期限,以传道得人为凭,势要分个高下,之后二人与杨佩英掌教和秦秋竹告别,踏上这一趟血泪旅程。
“当日他跟我说他叫杨煜启,这是为何?!”
“他大概是愧对好友,又怕我伤心难过,才如此的吧!他还给我写了信,谈及你的情况……”
圣使想起之前接到没有署名的信,不由的出了神。
“之前他说是盛天国的兵士杀了全村人,这才引得他报复,换了是我,恐怕……”
李贺不敢多想。
“据我所知,他被盛天国的人抓起来,罪名是滥杀无辜以及屠戮兵营!我想那些村民多半是他给杀了,不过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
事情经过多年,李贺无论如何也无法还原整个真相,只不过能让一个人发疯似的见人就杀,那他所说的自己妻子和孩子被害,多半也不会有假了。
接着李贺将莫鹤年扔给自己的碎手镯给圣使看,圣使用灵力探查后告知他,这手镯原本是用来确定佩戴之人方位的,只不过确定方位还需要一个强大的灵石阵法,既然位置已经知晓,这东西就是凭证了。
“对了,秦秋实现在已经得到一把神兵还有残阳了,以及我,以及云垂国的那把神兵,现在就剩下雷鸣国的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贺想起秦秋实拼尽全力得到神兵。
“关于他的目的,我当年只当他在胡言乱语,也未曾认真过,据他所说,是他在逃亡之中有了奇遇,见到天之人残存的遗迹,里面显露出某种可以颠覆整个中洲的真相,我以为他只是复仇心切,心中出现妄念罢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惦记着呢!”
“颠覆整个中洲的真相,那会是……”李贺忍不住想。
“其实这些年我也时常反思,我所谨遵的天道,会不会不那么理所应当,中洲战火延烧几百年,我天道会所做的,不过是为维持这个局面尽一份微薄之力”
圣使说完叹了口气,接着道:
“他们在密室所作所为我都看到了,这世界有一个不幸的秦秋实就够了,我不想这种持续的悲剧发生在第二个人身上!!”
“我……”
“李贺!你虽不是我天道会的人,但箴言向来泽被众生,你务必谨记,心存善念,胸怀正义,至于以后怎么走,全看你自己了!”
“多些圣使教诲,在下必定铭记于心,明日一早我想启程前往万象城!”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秦秋实受我一掌,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才能痊愈,希望这段时间太平点吧!”。
第二日一早,李贺将家传的徽章留存于此并早早的收拾好行礼,圣使亲自来送李贺,李贺随即辞别了天道会的众人,这才下的山来。
等了许久才等到一艘驶往南东洲的船,经过打听,才知道这船竟然正好是去往万象城的,李贺大喜过望,递给给船上的总管两分碎灵石,那总管憨憨的笑着,招呼伙计好生照顾李贺。
万象城地处南东洲西南角,乃是南东洲三大城之首,由于位置合适,万象城海运发达,贸易兴盛,由于整个南东洲商业为尊,摒弃炼器,因此城里汇集了整个中洲的物产。
当然,熟知这一切历史的人都清楚,南东洲走上这样一条路,也是迫不得已,虽然北边就是盛天国势力范围的北东洲,但好歹有一片巨大的沼泽地相隔。
至于武力强大的盛天国与之隔海相望,哪怕海域宽广,盛天国的船过来一趟要花上四五天,但真要占领南东洲,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是南东洲人主动弃武从商,加上盛天国难以直接与其余两国开展贸易交换所需,也迫切需要南东洲这样一个据点,因此南东洲的这些城就在商贾大家的支撑下发达了起来。
因此去往南东洲的船只,大部分都先要到达万象城,之后再转往中部的千羽城以及最后边的海角城,李贺以为自己如此幸运,殊不知这只是常识罢了。
李贺搭乘的商船经过十多日才到达万象城附近,由于停靠的船只众多,又花了一日才靠岸。
这万象城与中洲的城池多有不同,要说具体有什么不同,李贺只觉得一个字——乱,但这乱中又有看不见的秩序。
譬如除了各个商会门口以及城门处有守备,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一个手持兵器之人,那些行乞之人虽然会围着过路客商,但也只一人跟一段路,一条街上的商贾之人,所开店铺也各有不同,让人很难找到重样。
李贺初来乍到,只好先找到一家客栈落脚,随后在打听制作手镯的店铺所在,店小二告诉他去往城北方向。
到了北边,突然有金石碰撞之声传到李贺耳朵,让他大感意外,听闻此地禁武,却不知是什么缘故,等到他前去一探究竟,自己不禁莞尔。
那店铺原来正是一家饰品店,此刻店内几个伙计正叮当五四的敲打一大块赤金石,店主看有人光顾,立刻满脸笑容迎了上去,李贺推说自己随便看看,店主也不生气,反而推荐给李贺各种女子饰品。
“我这里的货,虽不敢说是整个万象城最好的,但价格肯定公道,客官若选上几件送给俏佳人,岂不美事一桩!?”
李贺想着若自己买一件却又不知道能送给谁,于是只好推脱。
那店家还想纠缠,李贺见状,只好将怀中破碎的手镯拿出,询问对方是否知道来历。
店家将碎块拼凑起来,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
“客官!我这店里都是赤金,您这手镯可是灵石制成的!”
“老板!您能看出这东西是哪制成的吗?”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万象城禁武,因此灵石类的东西,除了交易,我们一般人都是不接的”
“那炼气士总有吧,他们不会携带这个么?”
“这街面上时常有炼气士走动,只不过这东西,少见,确实少见!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兴许晚上能想起来!”
李贺听对方越说越离谱,想到之前对方一片殷勤,只好说自己要买赤金手镯,那店家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连忙招呼伙计端出一盘手镯让李贺挑选。
李贺问了问价钱,对方说从一分灵石到一锭灵石的都有,一分的好似腕绳,太细,一锭的又似镣铐,太厚,最后他只好选了个六分灵石的,老板一听有得赚,忙让伙计包好。
李贺掏出碎灵石,放到老板双手上方,饰品店老板急忙将手掌摊开。
“老板,你可想起什么了!?”
李贺并不基于松手,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那老板只好赔笑道。
“客官您这一提醒,我可真想起来点事儿来了!”
李贺缓缓地松开手指,边让碎灵石一粒一粒的落如老板手中边说。
“那你可要想好了,毕竟我还打算在万象城多赚点灵石,回去好打造趁手的兵刃呢!”
老板立即心领神会,笑容也拘束了许多,只是嘴唇微动,显然在数碎灵石的数目。
“……四、五、六!七!!公子爷,您放心!我庞旺在万象城经营这间店铺十年有余,您去旁边打听打听,端的是行的正,坐得直,再说我跑了,这店也不会跑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庞老板眼看李贺还多给了一粒,连忙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是这样的,万象城西边有个生死擂,我以前听同行提起过,那里的老板好像招人炼制了一些手镯”
“你确定是这种吗?”
“具体是不是这个形制,那我就不知了,但我看您手镯上的工艺十分精湛,也就咱万象城里的手艺人能做得出来,要不您放我这儿,我帮您看看能否修复如初?”
“不必了,敢问庞老板,这生死擂是个什么讲究?”
“什么讲究?没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