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为我挑选了一套价值过万的燕尾服,然后又替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现在我站在镜子前,仿佛成了一个十八世纪末英国贵族专设的职业管家,尤其是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以及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油亮黑发,简直连我自己都已不认得自己。
我对着镜中的人影肆意比对了一下,道:“就这样?”
苏冰笑着点头道:“现在你成了我的专属管家,你要装出一副世家大族的派头来,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我有个疑问,”我道:“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去参加梁先生的派对,只要我们一踏上他的游轮,就会暴露行踪,会不会……弄巧成拙?”我这当然是委婉的说法,没想到苏冰竟然摇头笑道:“要让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伴失踪很简单,但要让一个有着许多随从、身份高贵的富家千金离奇死亡,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疑心,至少以梁先生的身份地位,是绝不可能让我们在他的船上出事的。”
她说得对,这就是‘越张扬、越有人关注’的道理,于是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果然不是同一种人。”我见苏冰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我从商场里走出来,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排黑色奥迪,正停在宽阔的街道旁等着我们。
“你现在是我的管家了,一切都要听我的吩咐,至少在荷兰人的面前,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我点点头,替她打开了车门。
车队开过大道,直达滨海公寓,我坐在苏冰的身边,就在第三辆黑色轿车里,这时候车队缓缓停下,我听见有人惊讶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极了,看来荷兰人已经上钩,我打开门,一直走到他的身前,他就站在三层公寓的大门前,我说道:“你就是拉斐尔?”
拉斐尔诧异的看着我,点头道:“对,你是?”
“我是苏珊小姐的管家,我姓阎。”
拉斐尔作恍然大悟状,笑道:“原来……是苏珊,她……她在哪里?”
苏冰当然是在车里,已有人替她打开车门,她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微笑着缓缓走至我身边,我发现她竟已比我高出了小半个头,只听她笑眯眯的说道:“拉斐尔,梁先生的晚宴什么时候开始?”
我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冰,像是中了魔咒,我忍不住咳嗽一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显然被我的质问唬了一跳,忙整理了一下衣领道:“就……就快了,就快了,”说完这句话,拉斐尔就慢慢的吐出一口气,笑道:“你今天很漂亮,比上一次见到你时还要更加美丽了。”
苏冰道:“既然是去见梁先生,当然要仔细打扮一番。”
“你说得对,梁先生是个神奇的人物,你一定会被他的能力所折服,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也……只见过安娜一个而已……”
“安娜是谁?”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拉斐尔居然神秘的笑了一笑道:“今晚在梁先生的木叶天宫号上,你就能见到她了。”他望着苏冰一身华丽的衣裳,忍不住问道:“苏珊小姐是做什么的?”
苏冰给了我一个眼色,我按照早已背好的台词说道:“苏珊小姐是做珠宝生意的大世家,世世代代都和宝石打交道。”
“我不过继承了祖业,卖点发光的小石头罢了。”
拉斐尔咽了一口唾沫,笑道:“苏珊小姐身上的发光点,可比任何宝石还要明亮得多了。”
苏冰笑了笑,这时候我说道:“时间已经不早,难道梁先生的晚宴要在半夜举行吗?”我的话虽然略显无理,但拉斐尔的心思已全都扑在了苏冰的身上,并没有察觉到我话中的一丝不耐,只见他一拍脑袋道:“说得是,时间的确不早了,不过我们没有必要着急,梁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是他邀请的客人,就算是个乞丐,他也一定会以最热烈的方式来欢迎对方。”
我正奇怪他话里的意思,这时候天空中竟传来了一阵轰鸣,且有急劲的气流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我抬头,竟看到了一架直升机,银白的机身上反射出天边的烈日,透过来一丝红霞似的旭日余光。
拉斐尔笑了起来道:“你看,梁先生最讨厌的就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所以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浪费他哪怕一秒钟!”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冰,接着道:“这也正是梁先生亲自派人来接我们过去的原因。”
我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安,感觉自己像一只掉入了陷阱的兔子,但我仍旧很镇定,不动声色的靠近了拉斐尔,只要他一有什么不轨的迹象,我就能在几秒钟内制服他!
我看到拉斐尔招呼直升机降落在公寓外的草坪上,然后笑眯眯的望着苏冰道:“苏珊小姐,这架直升机只够乘坐两个人,恐怕你只能独自一人和我前往梁先生的游轮了。”
“我绝不能离开她半步!”我突然冷冷道:“我是……她的管家,没有我,她不安全。”
苏冰居然笑了,说道:“其余人都可以留下,但阎先生却要跟着我一起去。”
拉斐尔肆意的瞥了我一眼,嘲笑道:“飞机的空间有限,如果你想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我怕你会吓得惊声尖叫。”他已踏上直升机,伸出手来道:“苏珊小姐,希望您尽快。”
苏冰上前一步道:“我还没见过可以让我的管家害怕的东西,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去?”
“他要是不怕死,就站在起落架上,”拉斐尔冷笑道:“不过他千万要抓紧,否则掉下去了,可没人去救他!”
我二话不说,就已站在了直升机的起落架上,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把机身内的空间全都看在眼里,拉斐尔说得没错,这架直升机的设计的确只允许两个乘员,要想再塞入一个成年人,怕是没有空隙了。
苏冰问道:“没问题?”
我点头道:“你放心,就算我真的掉了下去,也不一定会死。”我这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显然拉斐尔不这么认为,我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厌恶,仿佛我是一头无法甩脱的野狗。
随着螺旋翼开始转动,我也感觉到一股强劲的疾风吹过来,仿佛要把我从起落架上掀下去,我只好紧抓铁栏,一眨不眨的盯着机身内的拉斐尔,我看着他,自然是因为直升机已经飞起来,在几百米的高空里,任谁也不敢往下看。
我发现苏冰的指节握得发白,显然她十分紧张,我笑道:“从这里看下去,整座城市尽收眼底,风景美得不得了。”我的声音被轰鸣的旋翼声所掩盖,但我脸上的表情却略显轻松,这让苏冰的神情也松弛了不少。
大概半个多小时候以后,我们来到了一座码头,我发现直升机逐渐降低了高度,在五、六十米的低空下开始盘旋,直到工作人员挥舞着手臂进行指挥,驾驶员才让飞机渐渐落在了地面上。
我跃下起落架,发现双腿已有些麻木,这时候拉斐尔也跳下来笑道:“天上的风景还不错吧?”
“至少比现在刺激得多。”
他笑了一笑,领着苏冰和我一路走到浮在水面上的一座木桥前,桥的尽头停着一架白色的水上飞机,苏冰忽然问道:“这也是梁先生的私人飞机?”
拉斐尔道:“这里的一切,包括我在内,都是属于梁先生的私有财物,”他神秘的一笑,说道:“我说过,梁先生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我对他的话当然不置可否,但这时我却听到了一阵汽笛,就在离我不远的一处码头上,缓缓驶离了一艘双层渡轮,我突然间记起了我去找胡疯子(详情请见‘黑色教堂’篇)的那一个晚上,与李念通电话时从他的手机里听到的就是这种汽笛声,看来他的确来过这座码头,且很有可能被人带去了梁先生的‘木叶天宫号’游轮。
想通了这一点,我的信心忽然间变得十足,我小心的对着苏冰使了一个眼色,苏冰立马就说道:“现在出发?”
拉斐尔笑道:“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我们一行人乘坐这架水上飞机,也不知道朝着哪一个方向前进,我发现飞机的内部十分豪华,但却只设两个座位,于是我只能站着,这时苏冰开口道:“梁先生邀请的贵宾一定很多,他们也都是从刚才那个码头过去的?”
“梁先生习惯安排一切,每一位收到邀请的贵宾,都只需明白一件事即可,那就是梁先生如果想让你来,你只需要乖乖的待在家里,自然会有人来带你去他的游轮上赴宴。”
“难道他比一个国家的总统,还要有能力?”
拉斐尔斟了一杯酒,笑道:“总统也有任期,但梁先生却不需要顾及他人的想法。”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我记在心里,我发现这所谓的梁先生,已变得越来越神秘。
苏冰和他聊了很久,直到从飞机驾驶舱里走过来了一个人,恭谨道:“先生,我们到了。”
我看到拉斐尔站起身,仔细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西服,伸出手来道:“我们来得不早也不晚,刚刚好。”
苏冰轻轻搭上他的手,与他一起走出机舱,我发现我们已来到了公海上,蔚蓝的海水上面铺着一条一米宽的浮桥,直达眼前的一艘巨型游轮前,这艘船的豪华与巨大已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它就像一个无比庞大的海上堡垒,遮住了我面前所有的一切,我是显得如此的渺小,以至于我已经惊呆了。
梁先生派来迎接的是一位有着金黄发色的西欧人,他的中文也说得十分好,他介绍道:“欢迎来到梁先生的‘木叶天宫号’,这艘游轮共有十七层甲板,1780个客房,以及健身、游泳、餐厅、图书馆、展览室、酒吧、音乐厅、影院及赌场等一切设备齐全,如需任何帮助,可随时传唤我,我叫约翰。”
我见苏冰微笑着点点头,仿佛她面前的巨型铁架子丝毫没有让她感到惊讶似的,我的心底却已波涛澎湃,我们穿过浮桥,坐上升降梯,就来到了木叶天宫号的十七层露天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