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泽宫。
慕容玄拓踟蹰在寝殿之外,手放在身后藏着什么,往殿内看了一眼后,将宫殿外转悠的宫人全都打发了。
随即才走进了殿中,动作小心将房门关好。
花眠在看一本当代诗人的诗词选集,慕容玄拓进来,她抿了抿唇,只当没看见。
“汐儿。”慕容玄拓站在殿中央,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不受欢迎。
他走上前去,将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正是那文官口中说的换洗衣物的板子,凹凸不平的界面,坑坑洼洼的曲线,一看就不是个好物件!
慕容玄拓余光瞄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面露纠结,扫见花眠看也不看他后,当真将衣袍抬了抬,跪了上去。
随即,不平整的木料膈应上膝盖上的骨骼。
“汐儿,别生气了.......”
“孤错了,你与孤说说话.......”
花眠缓慢地眨了下眼,身前的衣摆被慕容玄拓的手拉着,她余光瞥见地上的东西,又眨了眨眼。
她柔弱无骨的指节捏在书页的一角,捏的泛白。
“你.......”
一时间心中思绪乱飞,混乱不堪。
牙齿不受控制地咬上了舌尖,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
良久,她轻声问:“你是慕容玄拓吗?”
慕容玄拓握紧花眠的手,立刻感到了一片冰凉,他张开手,将她的手包裹进去:“汐儿,你以后生气就打孤,不要不说话行吗?”
是慕容玄拓。
花眠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半空,封建朝代的帝王,会这般跪人吗?
慕容玄拓看出了她所想:“民间有悍妇都是这般教训他的丈夫,孤也只想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否?”
“只要你留在孤身边,萧家孤也不动,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否?”
花眠眨眨眼,缓慢地反应了一会,呢喃地问:“悍妇?”
慕容玄拓:“.......”
“孤不是说你是悍妇,孤是说孤是,不是,孤也不是。”
“孤的意思是.......”
怎么有种越说越混乱的感觉,慕容玄拓叹息一声,懊恼万分,改了自称:“孤......汐儿,我在认错.......”
认错。
这不是认错,这是讨好.......
“以后是不是还不愿与孤说话?”
花眠抽了抽自己被慕容玄拓揪住的袖子,没抽动,她轻轻呼了口气:“我不爱说话。”
“那好。”慕容玄拓长眉轻扬,跪都跪了,也不在意什么了,起身走到门口将大门敞开,复又跪了回来。
“反正孤不怕丢人,就让这宫人都看看,你是怎么罚孤的。”
这还不够,慕容玄拓又去将那个吓唬人的罚杖拖来:“你打孤!”
花眠:“.......”
外面没人,好巧不巧,忍冬从门口路过,余光瞥见了什么,瞬间吓得丢掉了手里正准备端进来的茶水。
落地的巨响,其余人就要汇聚过来,忍冬连连摆手。
众宫人不明所以还要走近。
花眠蹙眉,瞪大一双眼睛有种这要被其他人看见了,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莫辩的感觉。
她瞬间气恼了:“你不是在道歉!”
这是在逼她与他说话。
花眠厌恶万分地偏开头去。
慕容玄拓看见花眠脸侧的泪光,眸子跟着颤了颤,不明所以又烦躁万分地挠了挠头,恍然明白自己又将人惹生气了。
连忙起身,去将房门关好了。
回来左右走动,慌了神。
“孤是不是又不好了?”
“汐儿?”
“我不知道.......”
慕容玄拓跪回来,抓着花眠的手:“你别哭.......”
“孤不会,孤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
花眠依旧闷声不说话,三个世界的委屈,这人无时无刻不是步步紧逼,不管有没有记忆,一个人的本性总是跟着灵魂难以磨灭的。
空气都僵持了。
慕容玄拓君主脾气涌上来,却无处发泄。
自己跟着自己暴怒的同时,看着花眠偏头不愿看他的模样,更是恼火,心里像是豁开了一个口子一般。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慕容玄拓沉了声音:“你不能如此!”
“汐儿......”他强制自己放轻了声音,“孤不会,你不说孤怎么知道哪里是错的,汐儿,你公平一点,总要给孤一个机会.......”
“你教孤怎么做行吗?”
慕容玄拓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他堂堂大越帝王,何曾这般卑微。
然而,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哄着,询问着:“行吗?”
“你点头!”
花眠看了他一眼。
慕容玄拓闭嘴:“不点就不点,别生气了。”
“不然孤跪一晚上!”
这话一出,晚上,花眠睡着了,慕容玄拓当真跪了一晚上。
自己挪着搓衣板跪到床边守着。
自己都被自己折服了。
第二日。
花眠醒来,眼睛毫无意外又肿了。
眯着眼睛看到了床边的慕容玄拓,玄色衣袍褶皱着,她一动,他就醒了。
瞥见花眠的眼睛后,慕容玄拓啧了一声:“你就折腾自己,让孤心疼?”
花眠:“.......”
慕容玄拓一早上起来,又开始说个不停:“半月前打孤那一巴掌,结果自己手肿了,真是的。”
花眠:“......”
忍冬在殿外,想起陛下跪地上的模样,压根不敢敲门让花眠起来洗漱,等待在外面的李元德还等着慕容玄拓上早朝呢。
慕容玄拓起身,将床下的鞋靴抽出来,半跪着:“孤伺候你起来?”
又扫见花眠看他膝盖的视线,忍不住抬手在小人儿脑门上轻轻拍了拍:“敢质疑孤?!孤真的跪了一晚上!”
花眠眨眨眼,摸着脑门收回视线。
早朝上,昨日那文官突然得了一道奇怪的圣旨,陛下让他去那县衙将那没收了的悍妇的财产给人家退回去。
他不明所以地接了这旨意。
秋天过去后,早朝便十日一次了,本来应是五日一循,慕容玄拓搬进承泽宫,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