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曾想过,她有一日,竟会由一个曾怨恨过自己的人宽慰开导?
但让她更加在意的是,阿言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寻北北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谁知少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许久才轻声道:“魔帝让我来杀你。”
说完,他便将魔帝与风荼谈判的事情一一告知。
谈判崩了,这让她很意外。
她以为风荼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是不会将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可惜她又误解了,风荼依旧是那个冷漠的风荼,只是他现在事事都会考虑到她的感受,而她却不知罢了。
“不过我是不会杀你的。”
阿言固执地摇了摇头,道:“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我不想被魔帝控制,所以求姐姐能给阿言一个痛快。”
什么?!
寻北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惊愕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寻死?”
“是……”
阿言目光隐晦地低下头,“我知道,一旦入了魔,就再无回转的余地,唯有一死……才能摆脱‘魔’这个字。”
可惜他作为魔被灭后,便会魂飞魄散,什么也不剩下。
“谁说你魔了?”
寻北北疑惑地打量着少年微愕的神情,解释道:“你现在的修为也不过与我跌境时比肩,那时我尚且都挨不住这极寒之渊的寒气,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呢?”
“可,可……”
阿言错愕地托起掌心的魔气,好像想告诉对方,这就是铁证啊。
寻北北却当着他的面摇了摇头。
“你可觉得冷?”
“是有点……”
他的底气不太足,可见他所感受到的冷,有多么微弱。
寻北北微叹道:“这就对了。你方才说,那个魔族祭司用万千亡灵的怨气逼你入魔,但经我方才一瞧,你体内的怨气远远大于魔气,又怎么能算作入魔呢?”
而且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他掌中的魔气十分浑浊,怨气居多,所以从方才起,她便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十分诡异。
“那,那也是说——”
阿言眼前微微一亮,那苍白的脸色好像一下子有了生机,浑身不再透着令人悲伤的死气。
寻北北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身上的怨气很好化解,至于魔气,你就随我一同在这极寒之渊里清除魔气吧。”
这巨大的转变,着实让阿言有些迫不及防,听她这么说,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当即点头道:“是,我都听姐姐的!”
这亲昵的称呼,让寻北北不由想到了一个人。
“你可知道毕弋?”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阿言还真知晓,他不仅知晓,还与毕弋有过一些交集。
“他……”
阿言有些失落地看向极寒之渊的入口,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毕弋居然……叛变了?
眼下的他,正因为叛变而被魔帝剥夺了自由,彻底沦为毫无意识的魔刃!
……
此时。
众魔从东泽入侵,众仙由四方支援,奈何魔帝罗刹太过强横,一把魔刃便足矣扫清整个天宫!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次有风荼鼎力相助,众仙都挺直了腰板迎战,光是在气势上便赢了魔族一大截!
“风荼!”
罗刹满脸怒意地咆哮:“本座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目光短浅之人!你今日若是非与本座作对不可,日后定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那饱含怒意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宫,令原本底气十足的众仙不由有些莫名的心虚。
到底是为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一旁的清元忍无可忍地怒怼:“你别挑拨离间了,这一切不都是你的计谋?少在这边装什么道貌岸然的君子!”
若不是听风荼说起,他还不知道魔帝从头到尾都在搞事情!
只要能离间风荼与仙界的关系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哼。”
罗刹不以为然地说:“若你们心中没有恶念,本座再怎么费心思,也奈何不了你们分毫!再说了,这都是你们妱嫙神女的功劳,没有她的鼎力相助,本座的计划岂会走到这一步?”
此话一出,众仙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显然是都知晓了南妱的恶行。
只是那个女人不知在何时便已经跑路了,不论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点关于‘南妱’的蛛丝马迹!
如今想想,这简直就是仙界的奇耻大辱!
烈士之后竟然会被魔蛊惑,不仅残害仙友,还陷害颛婞,更是丧心病狂地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
她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做得出来呢?!
众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不断起伏的胸口便可以看出,他们已经被气得不行,恨不得将天上的罗刹拉下来狠狠出气!
但罗刹何等的厉害,唯有风荼出手才能镇压。
想到这里,众仙纷纷乞求风荼灭了这个魔头,谁知魔帝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风荼,本座劝你还是先去极寒之渊看看,那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墨衣男子便脸色大变,全然不顾众仙的抗议,直接丢下眼前混乱的局面,直奔诛仙台——
不可以!
她决不能有事!
然而,待他急匆匆赶到冰潭时,只看到十分和睦的一幕。
一个黑袍少年听着少女的教导,默念着不太熟练的诛魔咒,很是乖巧懂事,偶尔还会急不可耐地问:“姐姐,我当真可以修仙?”
“当然。”
白衣少女坐在树干上,慢条斯理地饮着冰冷的雪水,幽幽地说:“只要你别学连竹小狐狸成日里就知道睡觉,就没有我寻北北教不成才的学生。”
“连竹是谁?”
少年好奇地问,却招来少女不悦地斜视:“小孩子那么多问题作甚?快些将你身上的魔气弄干净,我好教你如何吸收天地灵气。”
小孩子……
风荼目光闪了闪,将那习惯性涌出的妒意又收了回去。
罢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的,我得信她……
这么反复地说服自己后,风荼依依不舍地却望了白衣少女一眼,这才狠心掉头离开,顺便在这里加了一层禁制。
窥视的禁制。
他承认,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厚道,但是他真的很怕她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受到什么伤害。
哪怕她知道了想要闹腾,他也是乐意给她折腾的。
可惜那沉浸在教学生这件事上的少女,并没有发现他的用意,更不知道他的恐慌有多么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