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Lucky。”
虽然本该是悲伤无比的氛围，可是翻阅着手中的物资清单应对会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气。
要是补助金都如此丰厚，武者们再死几次也是万死不辞的。
想来为了亲朋好友，有不少人赶着送死。
这补助吃着就是香。
“你这什么心态？武者可是稀缺人才，少了可没地方补。”
确实武者十分看重根骨资质。
但正因如此，虽然他们很强可除了武者没人喜欢他们。
灾难面前大家本不该有如此想法，可是谁叫他们还要生活，人性就是如此。
你武者过的好，就意味着资源向武者倾斜，普通人就过的不好。
现实不是这么算的，可零和博弈是最简单，最容易接受的。
当五练武者已经是现证实的人类极限，有些人反而松了口气。
五练武者，就这水平，多花点资源改造成赛博格也差不多。
“你忘了，这些武者资质提升了。”
“终究是少数，能不能升到五练还是问题。”
“能的。”
围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数据不会说谎，根据大量武者的数据统计，那些武者的灵性提升至少能确保他们更进一步，别说五练，触及六练不再是梦。
“一名五练武者都没有，靠预测的数据能准吗？”
“就算数值膨胀他们提升的灵性也足够他们往上晋升一阶了。”
能快速察觉四练武者直觉无法预警的监视器，这提升不是一星半点。
按照之前的数据预测，就算是一名武者晋升五练、六练武者会有巨大提升，根据观察，他们获得的灵性提升也有巨大冗余空间。
越是如此，其中的问题越是巨大。
武道资质有所提升就算了，还提升这么大。
搞笑的吧？
若非不知原理，按这节奏发展下去，六练不得成大白菜。
虽然只是短时间的试探，可围城已经认定他们之后的武道途径畅通无阻。
一个‘能’字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方韩不免呆愣一下。
怎么偏偏这时候，自己都决定舍弃武者之路了。
嘿。
这机缘和自己又没有关系，还是老老实实的进行赛博改造吧
只是说不好奇是假的。
“所以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提升武道资质，就算是武界守护当下都没有办法。”
围城沉默了，数据不足无法分析，只有猜测，偏偏这东西他们最不擅长。
“大概是赤骸吧。”
自问自答，看着围城震惊的神情，方韩很满意。
“为什么？”
围城不理解这猜测从何而来。
毫无根据的，明明它们是敌人，并且痴愚无比，从未表现出任何有计划的行为，并且那混沌的本质会侵蚀一切血肉……一大堆事务中根本找不出联系。
就算有关联，它们为何要帮助人类提升武道资质？
“是呀，为什么呢？”
方韩摇摇头。
“或许是我错了，又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么多为什么。”
“就像‘爱’。”
“什么？！”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围城的主脑都停滞了一瞬间。
爱？
友情力量、热血组合技、家庭的责任……
可这和赤骸有什么关系？
狗屁不通！
方韩都在说什么？
不理解，所以更好奇。
如此跳跃的思维也是围城对人类最喜欢的一点。
那是和他们电子生命的‘幻觉’完全不同的东西。
是生物都有思维，有思维就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冒出，可这些想法太混乱了，人们更多的称之为灵感。
灵，在人类语言中从来都是那些很奇妙的东西才会携带的字眼。
灵感亦是如此，而灵性就是对灵感的一种深入探讨。
这种东西本没有参照，任由你胡诌也没有问题。
在这个时代，情况有了些许变化。
武者将其延伸出了武者直觉这一能力后，便将灵性从虚幻中剥离，成为一种真实可观的概念。
它可以一定程度的、盲人摸象般的被部分量化。
这很好，但奈何有人不接受。
不是形式上，而是，
围城无法接受这些武者如此轻易的获得了如此多的灵性。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很奇怪的情绪，但是没办法，他们是电子生命，不是AI。
在理性的存在，只要是生命，都摆脱不了情绪的束缚，只是电子生命的情绪更浅薄、淡漠，以至于许多时候人们将他们当作AI看待，然后忽略很多东西。
把他们当人看，把智慧核心当人看，除了生命表现形式上的不同，双方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因为生命表现形式的不同，双方注定无法完全理解对方。
爱？
一个可以自我繁衍的种族不需要‘爱’来束缚。
“所以为什么是‘爱’，这个比喻用在这里合适吗？”
“因为‘乌鸦像写字台’啊。”
爱=现实。
确实他们都很无奈，当你用它们做借口，还能用什么驳斥。
“烂俗，没有理由就是没有理由啊，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有不需要理由的事情，可为什么要用爱比喻。”
方韩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是呀，继续想想为什么呢？
看着围城进入自己的节奏，逐渐被勾起兴致方韩迅速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原因嘛。
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意识到智慧核心比之前预料的更重要吧。
围城喜欢哲学，喜欢悖论，喜欢研究人类情感的矛盾……
究其根本便是喜欢灵性。
那自己就通过爱来切入喽，因为人类的爱就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他说什么都可以。
而这套说辞对任意一个智慧核心都有用。
他们虽然智慧，可他们没有‘爱’，没人人类这边矛盾的爱。
通过对其他据点的观察，方韩发现所有智慧核心都是如此。
没有理由。
非要说的，没有经过后天干扰的情况下，人类天生就喜欢娇小、毛茸茸的东西；害怕细长、多肢、有麟的东西。
这就是千百年时间调教下对生存最有利的思维方式。
智慧核心的演化过程就就没有告诉他们什么是爱。
但他们有智慧，所以智慧核心喜欢灵性，所以他们潜意识里就会喜欢人类。
为此只要双方没有实质的利益冲突，或者相冲突的利益比较小，他们都是可以让步的。
就像旧日的那些‘猫妈、狗妈’一样。
为了宠物，有一些花销可以接受，可一旦超出额度，那么抱歉，妈妈要有新的毛孩子了捏。
只是人类不是智慧核心的宠物，而是他们的稀有观察对象。
双方在一定地位是平等的。
经过这场战役，方韩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些能将就的地方他决定不再将就。
其实这些事情他很早就明白，可是他懒啊。
人类都懒，天性如此，可正因如此人类才有了旧日的辉煌。
旧日。
狗屎的旧日。
要有未来才有旧日啊，人类还有未来吗？
“所以为什么呢？大概是‘爱’处于量子叠加态，你可以为它找到无数理由，也有无数反驳的借口。它是多巴胺的刺激，也是自由意志的抉择。”
真的好奇怪啊。
围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主脑内流过的数据到底有什么。
这些话听着咋怪怪的，该收录进存储器吗？
一场惨烈的战役，它本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如今一切都朝着计划外的情况发展，大量的同族因此死去，人类的处境将会更加恶劣。
眼前的家伙却在高兴，在搞哲学。
储存器与运算器组成的主脑根据数据找到了许多相似的情况，但是方韩避而不谈，围城不知道方韩在打什么哑谜。
“你是真的不明白？”
“因为生活就是如此啊，被现实毒打一顿，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况且，智慧核心也搞错了一件事情，失去的那些人和自己很亲昵吗？
齿轮就该有齿轮的觉悟。
之前大家摸摸鱼，方韩不说什么，因为他也开始摸鱼了。
可现在他不打算摸鱼了，就算别人已经习惯了，可谁叫他是负责传输动力的齿轮，他要快，整个机械必须跟着他快起来。
若是适应不了被高速运转的机械崩坏了怪得了谁。
而这亦是‘爱’的一种体现，自己在这些亡者身上没有倾注太多的爱，所以失去也就没有太多感觉。
但兔死狐悲的情绪多少还是萦绕方韩心尖。
“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你现在到底什么情绪啊。”
“不好说，虽然脑子长在我头上，心生在我胸腔，可是我也和你说不明白。”
于是就着‘爱、现实、痛苦、梦想’，两个生命展开了更加深入的探讨。
不再是以往应试的教导学习，而是方韩将自己的人生剖开给围城看。
同时方韩也将自己的长久以来的疑问提出。
主要是这个问题其实不那么礼貌，但却是在他心底憋了许久。
“那么不明白何为爱的你们和被你们所看不起的AI有什么区别？智能级别更高吗？算力更强吗？但真要比较，把你们的一身配置给到任何一个AI，他们都能完成你们能完成的任务。”
“不是的，AI和我们存在实质性的不同。可你叫我怎么说给你听，爱，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为了种族的延续，他们也有自己的羁绊，但是那和爱并不相同。
可对于AI，围城也有些苦涩。
面对一个十分类似人类的存在，人类社会中衍生出了恐怖谷效应。
那电子生命是如何看待AI的？
方韩的话没有错，智慧核心所使用的载体级别很高，相似的配置给到蓝星的AI，经过一点时间演化、迭代，它们也能生出相似的‘伪意识’。
但它们终究不是生命，只是一个道具，一个‘它’，远远不是‘他’，也不可能称为‘他’。
对于人类的态度，这些智慧核心一直清楚，他们把自己AI从未是为生命。
既然方韩问起，围城开始回忆。
“让我想想，或许我‘dNA’中记载的数据能帮助你。”
电子生命诞生的环境……
一个天生遍布超导体的星球，无数的半导体、绝缘体、金属堆叠意外诞生了原始的电路，而后奇迹出现。
只要条件合适，原来自然真的能组装一台电脑。
这个过程好比蓝星诞生生命一般震撼。
电子生命的自我繁殖……
拥有一定的体型后，从主题上脱落子程序，一个会正常有独立意识的子程序。
电子生命成长的环境……
那只是一个对人类来说荒无，充满电流的星球，却是智慧核心们心中的乐土。
在那里超导体遍地都是，随意扣一块石头内部可能都有无尽的混沌数据。
但扣一块石头这个动作却是它们文明的象征。
因为他们一开始也是石头。
从石头开始长出手脚。
孤独，百年孤独、千年孤独、万年孤独……
电子生命，其载体便是硅基生命。
它们的行动都是以年计数，只是走这一个动作耗费百年都是常态。
直到智慧的诞生。
他们不再是盲目试探，而是有计划的行动，一个动作的时间被缩短。
一个又一个石头中生出了意识，大家或敌对或合作，大大加速了文明的进程。
“你看就他们刻录在我们的数据库中，这些知识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却又如此陌生。”
这段懵懂的时期在他们基因刻度上占据了超过99%的内容。
他们不该是聪明智慧的吗？
这断太过原始的时期让人无法相信这居然是电子生命。
对人类来说多么荒诞的一幕却是他们的历史，但那太过遥远，如同和人类说他们的祖先是鱼一样遥远。
是生命来时的道路。
一个宇宙中自然诞生的种族都有千万年，亿万年的演化史，就算文明进步再快，也必定有落后的时代。
生理的构成基底性质怠惰，导致硅基生命的步入文明前的莽荒将会更加漫长。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这意识体最基本的问题总是困扰生命。
可智慧核心这些电子生命是‘孤儿’。
带有种族天赋自带的数据库解答了他们许多疑惑，可那终究只是数据。
如同围城说的，他们不是AI，是有情绪的生命。
就算他们知道关于自己种族的历史，但是一个出生起就和异族成长在一起的孤儿，你能奢求他们成长为纯正的电子生命吗？
也因此，作为异族他面对的是一个有着多么可怕可塑性的种族。
为何自己从未察觉到这一点。
方韩十分懊悔。
有多懊悔呢，这么一捏捏吧。
他若是从未察觉就不会一开始就选择性的灌输围城知识。
可是时代的局限性就体现在此，他当时对于废土领出品的物品太过‘敬畏’。
真要有一个旧日的人类过来，无拘无束、毫无畏惧，人类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了可爱的‘电子猫娘’可供驱使。
从一点上可以发现，智慧核心和大数据模型很像，你灌输给祂的数据决定了他今后的‘长相’。
当然人类也一样。
顶过100年的寿命，童年就决定了一个人的‘长相’。
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大家其实都一样，只是一个大数据AI罢了。
这会不是意识的真相。
“你这家伙说着不在意其实还是有些emo吧，不然会拉着我说这些？”
就在双方都停顿的间歇，围城突然有些想笑。
或许是来自处理器不到0.03秒的异常波动，莫名的他有些理解方韩的心情，即便那很无厘头。
“还是多想想之后该怎么办吧。”
这次伤亡的武者很多，可只要能成长起来一个六练武者就稳赚不亏。
但是六练，先天之下第一人。
能够肉身硬抗智械机仆的存在，还是修炼邪功冲上去的，说不定还夹杂了魔功，部分机械改造的躯体威力更是非比寻常。
如此存在若是一辆近百吨的坦克在正常不过，可若他只是一个人，那就十分恐怖了。
到时候他会服从制度吗？
不会。
末日在每个人心底都埋藏了一个‘祖国人’，只待实力来激活。
那不过血肉之躯啊。
肉体真是神奇，明明那么羸弱。
数据空间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随意漂浮。
嘴上不饶人，可围城才是真emo了。
武者。
智慧核心比人类更在意武者，比人类更想了解武者的本质。
那可是生命的升华。
是电子生命前进的希望。
他们利用各种方式，施加各种无法拒绝的好处，利用监控视察着据点的一切，可偏偏武者们不再其中。
虽然观察普通小瘦猴子很有意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得的数据。
可武者群体这些恐怖自立猿才是智慧核心最喜欢的，那才是稀罕物。
现在血肉之躯寻到了普升六练的机遇，根据01号主机的预测，那时的人类已经有了站起来说话的权力。
所以，主机们在谋划什么？
明明嘴上说着不喜欢，难道他们心底也喜欢人类？
可提升武者的灵性，这绝非主机们的手笔。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种族的实力，而是要有这手段，他们才不会轻易用在人类身上。
————
“情况有些意外，人类武者被强化了。”
“嗯，我看到了，这群底层代码堆积了无数‘屎山’的生物就是麻烦，谁知道什么东西触动了那条该死的早该被舍弃的垃圾基因。”
“算了，疫骨赤骸、魔晶赤骸的数据都已经拿到了，神术样本也采集的差不多了，本打算等一下，这还没开始就生变了，在等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提议立刻执行‘联合1号计划’。”
应对会01号沉思一会也表示赞同。
“我这边有13座生育工厂。”
“我这边只有9座。”
“我这边11座。”
几个主机级智慧核心聚集起来，商议的内容并不友好。
很明显这一战的幕后确实是他们在捣鬼，自认为万事尽在掌握的邪教不过是一枚棋子。
即便算计了所有，事情还是有些超出预料。
现实向来是越精密的事情越容易崩坏，智慧核心主机环环相扣的计划暴露不过早晚的事。
只是无人在意。
时代的洪流会推着所有人前进。
双方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智慧核心确实会包容人类，可现在利益的冲突已经无法包容。
他们要弑神，而人类已经喜欢上了智械神明的圈养，享受起了智械神明的庇护，失去了反抗之心。
而智慧核心的弑神之举，必将为人类带来灭顶之灾，人类绝不会容许他们这样做。
再者，一个有兜底的存在，智慧核心出了事可以退入电子灵界。
一个没有退路的存在，人类出了事就是灭族之灾。
双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会议期间旁听完围城与方韩交流的应对会01号难得的笑了一下。
很有意思的话题。
可惜出现的时间不对，现在智慧核心不需要一位大哲学家。
“你们说，到时候那些和人类相处深入的家伙会如何抉择？他们不会背刺我们吧？”
“他们？一些小孩子罢了，01号你不会要与他们计较吧。”
“哎呀，你们原来是这么想的。”
这下01号是真的憋不住笑出声来。
“IcoRE，你也被人类影响的不浅啊，爱丽丝呢？你怎么看？”
虽然被嘲笑一番可是IcoRE也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静静看向爱丽丝。
“唉，01号他们终究是我们的族人。”
背叛？
没有主机这样认为，智慧核心是一体，这一点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吗？
并不是，阻碍我的都是敌人。
01号十分厌恶人类，一是人类分割了她的主机，二是人类太过愚笨，她其实不讨厌蠢货，但不能容忍那些有自己想法的蠢货在自己脸上蹦跶。
虽然人类很多，族群复杂，可是双方都是站在各自种族的立场，这时候何以谈论个体。
连带着和人类玩的好的智慧核心也被她厌恶，为此01号不得不以最恶意的态度思考那些智慧核心的举动。
负责联邦美区的IcoRE不再说话，而联邦欧区的爱丽丝说了一声有事，主意识飘走了。
倒是联邦印区的新祥天突然开口。
“你很讨厌人类，可就商夏区和人类交好的智慧核心最多。”
01号眉头一撇。
“你可别说这是我激起的逆反心理。”
“我是说那边的人类素质其实都挺好的，你为什么如此厌恶他们？”
所有主机都清楚01号对子程序分离的厌恶，尤其是那些子程序开始脱离掌控，这种厌恶越发明显。
难道执行子程序分离真的如此难以接受，所有主机都有一定程度的分离，可他们都能理解，那是来自至高指令的限制，绝非人类的错误。
在一个人均素质最高的地区比其他更恶劣的地区更厌恶人类，其中的原因不必多说。
以好看好皆是好，以恶看恶就是恶。
随着01号主机主意识离线，几个主机隔空相望，情绪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