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吹拂的风,随苏夜太极拳的路数,呈旋涡状萦绕于周身。
地面腐叶被吹起,空中翻卷,全无脱离风痕的迹象。
水中影,随身而动。
流动泉水激起的涟漪,帮真实蒙上一层迷幻面纱。
苏夜在真实中,寻找那隐藏在暗处,或接近于混沌的状态。
日月同天,存乎于晨昏。
明暗交替之际。
故而界分白昼与黑夜。
苏夜的灵根在出生的夜晚,被仇敌郑天道所盗取,沦落为无法聚灵,被修仙宗门拒之门外的凡人。
天地间的灵气,至今仍无法通过功法,汇聚于体内。
剑气化灵,以意入道。
如今面临的境况,却是将比灵气更混沌的始祖之力,汇聚至体内。
纵使心中全无半点头绪,太极拳掌的招式套路,却是没有丝毫混乱。
身形稳健,走招如行云流水。
迟缓处似弱柳扶风,刚猛时如擎山驾海。
半空飘浮的叶片,仍旧随风舞动。
影坐回崖边,颜色诡异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视苏夜。
在他的身影中,看到了名为天才的孤独。
尽管她是半仙境界,始祖之力却是从未触及的领域。
苏夜便似风雪中的旅人,拼尽全力,在寻找一个可以安稳度过寒冬的居所。
漫无边际的苍白……全无熟悉路径的人,可以帮他指引前路。
苏夜的灵识,并没有过多思量。
随着身体的动作,任由思绪随风舞动。
天人合一的领悟,已然无法奏效。
那便走一条新路。
跨越时间长河,寻觅三千世界诞生前,最为古老的印记。
一套拳法打完,心中生发出诸多感悟。
原地盘腿入定,双手结印。
右手大拇指泛溢微芒。
黑白气流于印结中汇聚,顷刻变为圆融的太极鱼,在双掌之间缓慢旋转。
曾随苏夜舞动的叶片,寂寥地飘落进清澈泉水。
受到清泉力量侵蚀,边缘泛溢火星,旋即消散于无形。
灵识捕捉到焚寂的叶片,意识到走错了方向。
睁开眼眸,散去印结中的黑白太极鱼。
他在天人合一的路上走出太远,想要抛掉这种思维,绝非易事。
伸出掌心朝上的右手,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黑色气流呈旋涡状汇聚,于掌中凝成充满死气的黑球。
周围的空间,因之而出现细密裂痕。
撤回手肘,将掌中的黑球,猛力打进清澈泉水。
氤氲的淡橙色烟雾,瞬息将无比霸道的无终死寂,消弥于无形。
苏夜伸出双手。
左手以瞬时沙华,汇聚灵泉附近堪称粘稠的灵气。
右手再度施展无终死寂。
澎湃的生气,与可吞没万物的死气,因互相排斥而产生的裂痕,瞬息将苏夜的手掌撕裂。
鲜血顺着伤口飞出,顷刻便被碾为无形。
影瞬身至苏夜附近百丈之地,蹲下身子,右手五指张开,触摸湿润冰凉的土地。
一道暗影箭矢,从接触面飙射而出。
飞至苏夜身后的暗影,与之融为一体。
影附之法,助苏夜踏进妙真境。
瞬息暴涨的力量,使体内五气海中的剑气,顷刻盈满全身。
莹白龙鳞印记覆盖体表,双掌中黑白分明的光球,被暴力挤压至一处。
无终死寂的力量,虽强于瞬时沙华凝聚的光球,受到清泉镇压,反不如其强大。
四周挤压而来的水汽,再度将其吞噬。
最终只余下灵气。
苏夜没急着行动,感应由影增幅而带给他的强大力量。
灵识可感知到万里之外。
在遥远的九幽谷,一个无法穿透的屏蔽结界,遮挡正在进行中的激战。
机关城里的一切,以水墨形态,浮现在灵识感知。
甚至连神树施加的时空间结界,都现出了模糊界线。
东方百里之内,鲁艺一家和王狮虎,正在另一个结界中,静待神树解禁。
本就强大的灵识,因识海的强化,而呈现出倍增效果。
正如神树所言,在万里之中,并无强大到令人忌惮的煞妖气息。
突然之间,数道灵光在识海中闪现。
煞妖潜伏于人世的诀窍,便在于它们可以身化万物,以其强大的模仿学习能力,吸收世间强者的养分,以供己用。
创世神话中,亦有身化万物的记载。
始祖之力,不仅囊括光明与黑暗,还有未曾界分的混沌,以及天地万物的喜怒哀乐。
“孩子,你将要触摸到始祖之力的真谛。”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准备好接受这份强大的礼物了吗?”
苏夜缓慢飞至半空,身形虚幻缥缈。
体现异芒,分出七道分身。
分别蕴含五行和阴阳之力。
“本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你相见。”额头有赤红火焰印记的火分身,性格外放,豪迈与立于中心的苏夜对话。
“这次把你们召出来,不过是充当修炼的靶子。等我到了缥缈境,你们再帮我修炼。”苏夜与分身,全无丝毫客气。
“你早就想让我们帮你打黑工了吧?”全身萦绕金光的阳分身,比苏夜更为洒脱,解开束发丝绦,披散长发道,“可惜……你实力有点不济,至今仍是归元境修为。”
沉默寡言的阴分身,偷偷隐藏在暗处。
心念之间,皆是如何取代苏夜,成为真正的本体。
“你们是我,又不完全是我。”苏夜坦然接受分身所有的想法,笑意从容,“我能将你们召唤出来,也能把你们带回本体。”
“这种高高在上的腔调,还真令人不爽。”环抱双臂的金分身,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可惜我们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否则绝不会服从你。”
“我的强大,也是你们的强大。”苏夜道,“目今的机关城,潜藏着一头难以解决的大妖。需要驾驭始祖之力,方能破它的防御。
你们几位辛苦,做一下我的陪练。”
水分身气质儒雅,比苏夜多出几分书卷气:
“不就是始祖之力,又有何难?”
“有何高见?”苏夜问向水分身。
“以水为例,江河汇入海洋,再以甘霖复归大地。周而复始,皆为天道。
以人为例,生老病死,血脉传承。从古至今,循环往复。
始祖之力,不就是驱动这一切的力量吗?”水分身从容自若。
火分身赞叹道:
“老水,我认为应当由你取代本体,成为我们的共主。”
“本体,终归还是本体。”水分身化作一团水汽,消散于天地间。
其余六道分身,亦是先后消失。
苏夜右手轻挥,一道无形气劲,将清泉水化为无形。
连同周围氤氲的灵气,也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瞬身回至地面,转身抱拳拱手:
“多谢影姑娘出手相助,令我能够掌握此等强大的力量。”
影没有接话,而是出言问道:
“你将这种力量,称为神合?”
苏夜伸出右手,猛力一拽,其地空间瞬时崩塌。
顷刻便又复原。
轻声回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