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书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虚弱靠在迎枕上歪着。
宫女正拿帕子给她轻轻擦汗。
另一个宫女端着一碗热姜糖水,一勺一勺喂给她。
她虚弱至此,皇帝和太后走的时候,她都不必起来恭送。此时吴想容冲进来责怪她不给绯晚求情,她只是很勉强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似乎是想露出微笑,但力气不支。
“姐姐,我肚子疼……”
声音也很微弱。
吴想容吓了一跳。
“你、你刚才还能哭,怎么现在成这样了?太医,太医!”
文院判和另一个医官随着庆贵妃走了,但楚青木留了下来,闻声便进了隔扇。
给芷书把脉之后,沉声道:“小主身子亏损严重,刚才拼着一股劲才能撑着说话走动,此时却是撑不住了。”
吴想容着急:“那可怎么办?”
“微臣和文院判方才已经斟酌好了方子,这就取药熬药,小主今晚睡前喝一碗,以后每隔三日调药一回,精细养上一个月左右便能恢复了。这期间万不可劳累和劳神,需如真正产妇那般坐个小月子。”
吴想容怕惹了刚刚失子的芷书伤心,连忙责备他:“说这个干什么!请你快去熬药吧,可千万要盯好了,入口的东西,别再让什么人做了手脚。”
楚青木躬身离开。
芷书虚弱地说:“多谢姐姐。”
“快躺着吧,别说话了,怪我刚才心急糊涂了,不该责怪你,让你忧心。”
吴想容给她又盖了一层锦衾保暖,“昭妹妹跟悦贵妃她们都去宫正司了,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只是你也别担心她,我看陛下很相信昭妹妹的清白,不过是为了堵大家的嘴才让她去一遭,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何况,还有庆贵妃和惠妃娘娘盯着,惠妃脾气虽不好,但最是公正,你就放心好了。”
其实这样说着,吴想容心里也没底。
刚才皇帝吩咐两宫的人全进宫正司时,脸色可并不好看。
芷书目光轻轻扫过跟前的宫女。
除了自己的侍婢,御前的夏荷也在,还有原本在这里伺候的两个宫女,以及太医院调来的医女。
默了默,她望着吴想容,低声道:“姐姐很信任昭姐姐,是么。”
吴想容心头一跳。
“……难道,你怀疑她?樱妹妹,你、你可别想岔了啊!咱们姐妹几个相处很久了,昭妹妹是怎样的人,你该比我清楚。”
芷书又是半晌不语。
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神色幽暗。
“我之前,对这孩子不大在意,上次见红,也不太着急。可是,他在我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突然没了……我现在,只想把害我的人亲手杀了,才解恨。”
吴想容觑着她脸色:“那你也别疑心昭妹妹,她平白害你做什么,对吧。”
“姐姐,我以前在冷宫,见过太多阴暗的人和事了,容不得我不多想。有时候,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反而是最可能的。”
“妹妹,你累了,先睡一会儿吧。”
吴想容拉着芷书的手,念着她刚遭变故,不忍责怪她想歪。
帮她掖了掖被角。
等芷书合眼睡了,才悄悄走出隔扇。
正厅外的抱厦隔间里,秋常在、陈贵人竟然都在。她们是随着众人散了之后,又绕路回来的。见吴想容出来,连忙询问芷书怎么样了。
“她刚睡下,太医说要仔细调养,一会儿药熬好了还得喊她起来吃了药再睡。”
吴想容没提芷书对绯晚的疑心。
陈贵人凑近了悄声:“吴姐姐,刚才我看见了,昭妃娘娘和悦贵妃真的都进宫正司了。咱们怎么办啊,要不要往里头递点银子,让他们别为难昭妃娘娘。”
吴想容叹道:“你有心了。只是这时候,还是别轻举妄动,让陛下知道了反而对昭妹妹不好。”
秋常在提议:“我们去辰乾殿,求求陛下吧。再找一些平日和昭妃姐姐关系好的人,一起去。”
吴想容和陈贵人都觉着不可行。
皇帝正在气头上呢,这时候去了只能适得其反。
三个人商量了半晌,也没个主意。
平日绯晚是她们的主心骨,如今绯晚进去了,她们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事都做不了似的。
太后跟前的十香嬷嬷来了。
说慈云宫收拾好了屋子,温暖舒适,来接芷书过去。
吴想容刚要提议明日再搬动,芷书却已经裹着披风扶着宫女走出内室。
“走吧。”
她冷冷淡淡的,跟在了十香身后。
甚至没和吴想容几人告辞。
几人面面相觑,总觉着今晚的一切,都太让人意外了。
庭院中月华正明,几乎亮如白昼,可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
大梁后宫的中秋节,就在这样的风波中度过。
整个宫闱都安静下来,进入了沉睡。
明月西行,朝阳初升。
几个时辰后,又是新的一天。
皇帝照常早起去上朝。
服侍他梳洗的除了御前宫人,还有虞素锦。
新封的虞贵人连续两夜伴驾辰乾殿,侍奉殷勤。
“恭送陛下。”
一切收拾停当,她送皇帝出门。
站在辰乾殿门口,依依下拜。
皇帝坐上肩舆,对她微微颔首,“白日闲来,去慈云宫瞧瞧樱容华。”
“是,陛下放心些,嫔妾一定多陪陪她,让她宽心。”
虞素锦温柔顺从。
皇帝眼神一顿。
仿佛看到了当初刚承宠的绯晚。
其实姐妹俩低头行礼的时候,身形很有一些相似。
恍惚只是一瞬间,皇帝收敛心绪,准备上朝。
正要起驾,却有曹滨匆匆赶来。
他一早奉命去了宫正司查问昨夜进展。
气喘吁吁跑到了御前,他不待喘匀气,便低头禀报:
“陛下,昨晚告发昭妃的春熙宫宫女临水,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