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皇帝在慈云宫置办酒席,给太后践行。
是家宴。
所以在场的只有明日要随太后离宫的几个嫔妃,以及顺妃、康妃、兰昭仪等五六个高位宫妃作陪。
另外一个特殊的人,是瑞王。
作为太后名下的小儿子,他前来给嫡母践行名正言顺。
本来他的王妃也在受召之列,但瑞王妃有孕在身,月份大了走动不便,且最近身上不舒坦,就没来。
绯晚陪在皇帝身边,看着邻桌的瑞王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奉承太后,状态极其放松。
就知道皇帝下午宣了瑞王入宫,一定没有提及太液池衣物之事。
咱们陛下惯会安抚人心啊。
他越是想收拾谁,越是不动声色,让对方毫无察觉,甚至还兴高采烈。
用脚趾想,也知道下午的兄弟会面必定是兄友弟恭。
“陛下,臣妾有些累了,支撑不住,想先行告退,请陛下和太后恕臣妾失礼。”
酒过三巡,绯晚主动告辞。
“昭卿身上伤势未愈,明日还要一早启程,早些回去便是。”皇帝欣然应允,还温声笑道,“朕亦不能叨扰太后许久,一两刻钟便散了吧,太后早些安寝,明日上路精神才好。”
绯晚行礼告退。
离开时路过瑞王的桌子,状似无意广袖拂过酒壶,便将一壶酒给带倒了。
咕咚一声。
酒壶翻倒,酒水倾洒,湿了衣袖。
“哎呀!”
瑞王一声惊叫,下意识便撩起绯晚袖子,去扶酒壶,“这是父皇惯用的酒壶,可不能摔坏了!”
绯晚吃了一惊,侧身躲闪,却没能撤出袖子。
而且她慌忙去抓酒壶的手,碰到了瑞王的。
广袖遮挡之下,纤纤指尖在瑞王掌心挠了两下,方才抽手。
瑞王一愣,不免抬头看她。
烛光摇曳,盛装的绯晚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仿佛一朵绽放在春日枝头的梨花。光影交错间,美丽勾魂摄魄。
瑞王眼神一凝,有些痴了。
“王爷请放手!”
绯晚脸色变红,用力从他手中往出拽袖子。
瑞王回神,下意识一松手,绯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旁边坐着的康妃一把扶住。
这场景在旁人看来,就是瑞王趁着意外发生,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公然拉扯宫妃,且眼神放肆。
顺妃连忙上前解围,笑道:“咱们人多,坐得殿中拥挤,难免磕碰,倒让昭妹妹受惊了。妹妹可有磕到哪里?”
“……没事,不碍的。”
绯晚窘迫低头。
讪笑着,上前福身告罪:“陛下恕罪,太后恕罪,是臣妾走路不当心,惊了大家。”
太后和皇帝的脸色都不好。
一个觉着狐媚沾了爱子。
一个觉着宠妃受了轻薄。
但都很快压下。
先后出言让绯晚赶快回宫换衣服,别让湿衣服贴在身上着凉。
绯晚这才重新告辞离开。
背对着众人,眼风扫到瑞王,媚眼如波。
瑞王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惊艳之色,被皇帝尽收眼底。
“曹公公。”
正殿外,阶下候着的曹滨,被绯晚叫到跟前。
“娘娘什么吩咐?”
“没什么,不过平白嘱咐你两句,最近陛下操劳政务,公公可要千万精心,饮食起居上多多照看着。”
绯晚一边说,一边带着侍女往宫门口缓行。
看看走到院子中间,距离各处侍立的宫人都远了,才低声道:“今天听到公公向陛下禀报太液池衣物的事,本宫有点想法,还请公公听听对不对。”
曹滨躬身,恭敬侧耳:“还请娘娘垂训。”
绯晚声色温柔:“陛下近日太过劳心劳力,国事和后宫的事一茬接一茬,衣物小事,本宫觉着,倒不必细追究竟。便是有不堪入耳之事,已经时过境迁,一则难以证实,二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瑞王爷生性放荡,出入慈云宫频繁,和某个宫娥有了首尾并不稀奇,想必太后也是睁眼闭眼放任罢了。公公若非要查他和谁苟且,太后和陛下脸上都不好看,且会影响母子与兄弟关系,届时陛下盛怒,咱们这些侍奉圣驾的人,都不会好过。
而且来日事情过去,陛下偶然回想起来,未必愿意真的知道实情啊。公公向来智慧过人,想必知道本宫说的是什么。”
曹滨听了只是一个劲拱手:“多谢娘娘提点,奴才感激不尽!”
他也正为此事为难呢。
真的查下去,未必查不到真相,可查清了也是一顶绿帽子。
皇帝已经知道自己戴绿帽了,他何必把帽子给皇帝死死扣在脑袋上呢?
绯晚的提醒,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反正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没查清楚,这件事也就含混过去吧……
“娘娘慢走,奴才送您出去。”曹滨十分殷勤。
绯晚笑道:“多谢曹公公。你伺候陛下日久,最会揣摩陛下心意,本宫也只是求个陛下康健舒畅,以后还要公公多多帮忙。”
“娘娘客气,奴才不敢揣摩圣意,尽心伺候罢了。”
离开了慈云宫,绯晚一路含笑。
皇帝想动瑞王的心思她早已猜到。
这回,就要趁着皇帝和太后互相角力时,把瑞王给坑死。
刺客之仇,她可还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