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赶紧摇了摇头,并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姑娘,没事。”
“奴婢晓得了,待会儿就去告诉雀儿,让她不必忧心,只管好好养伤。”
虽然翠儿语气寻常,但她就是不敢看李卿落的眼睛。
李卿落怎么看她,她都转头躲开。
郑嬷嬷也是,一言不发的抿着唇,好像哑巴了。
李卿落又看向屋里其他人。
“她们不说,你们说!”
其他人更不敢说。
一个个埋下头去,竟然都变成了哑巴。
李卿落心中有些生气,更是着急:“好,你们不说,我现在自己立即去找她们!”
李卿落拿过一旁早就备好的衣衫披在身上,起身就要出去。
医女见状跟着起身大呼:“姑娘,属下正在给您重新敷药,千万别动——”
“不然,伤口又该扯开流血,到时旧伤难愈,长久下去会危及性命的!”
医女此言一出,其它的婢女嬷嬷们自然都吓到了。
翠儿甚至一桩跪下,哭出声来:“姑娘,求您……求您别去。”
“翠儿都说,说就是了。”
郑嬷嬷:“不行!”
“翠儿,你忘记老邓……她……她的话了?”
“姑娘不能再承受……”
李卿落真的动了怒:“说不说?”
“不说,就都给我离开自在居!以后,就都别做我自在居的人!”
李卿落的怒火,便是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张嬷嬷闻声白了脸:“怕……怕姑娘是要知道了。哎!”
张嬷嬷红了眼。
裴老夫人也一脸哀痛的摇了摇头。
院子里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段容时不明所以。
“发生何事了?”
南宫狄:“回殿下。是一直伺候在落儿身边的人……落儿拼死把她们救出来交给我这个师父……是我……哎!”
南宫狄也是满脸愧疚。
洛神医安抚好友:“此事怎能怪你?”
“要怪就怪绑了她们的人。”
“你也是尽力把她们带了回来的。为了救她们性命,把落儿都丢在了那里,还不是受了大罪?”
“好在,不是救了一个回来吗?”
“真要怪,也怪我这个老东西医术不精,没能两个都救下。”
南宫狄:“反正我这个师父,也没脸见她了。”
裴老夫人一声低喝:“行了!都别责怪自己了。”
“此事,都没错。”
“落儿也尽力,拼了自己性命救下她们,作为主子,她能做的也都做到了。”
“邓嬷嬷祖孙俩更是为了主子,才受了这些大罪。”
“她们是人,不是畜生!”
“洛梵说得对,要怪就怪害了她们的人……此仇,我秀丽将军府难消必报!”
说着,裴老夫人带着恨意的目光看向了段容时。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做下此事的人,究竟是谁。
裴老夫人如今是老了。
手中没权没势,只有一点钱。
所以人人都能在她秀丽将军府来踩上一脚。
一个两国公主,说好听了,是两国停战止戈的瑰宝,人人都愿爱戴敬护她几分。
可哪日为了国土利益之争,她就是两国相争的人质。
分明以她的身世,在这两国任意指门贵亲,就算是嫁给大梁的任意一个皇子,都比指婚给西域一个还在尿床的小儿还要体面风光。
偏偏那大楚皇帝要如此作践自己的女儿。
以沁玉如此尊贵的身份,却让她去和亲。
这其中究竟什么深意,真当延帝不明白?
所以就更骄纵了这两国公主一些,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最后要收拾烂摊子的都是大楚皇室!
说得再难听些,她就是两国博弈的一颗棋子。
自己分不清自己的处境和地位,裴老夫人不介意让她好好瞧瞧,当年这大梁江山,是否也有自己这个老东西一刀一剑护过的!
裴老夫人气的红了眼。
段容时重重颔首:“本王明白了。”
他将破风喊上前来,低头耳语一阵。
破风立即转头就快步离开了。
段容时:“老将军想做什么,都尽管去做便是。本王一律在后撑着。”
“只是她可以慢慢收拾。”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落……是李姑娘身上的事。”
“她的容貌和声音,想要恢复从前,还需要洛神医和杜大夫二人一起替她瞧过,才能有定断。”
裴老夫人这才又收了刚刚的情绪,看向洛神医。
洛神医:“落儿的容貌和声音怎么了?”
段容时已经听不进去他们的谈话。
此刻他眉间紧蹙,满目忧心的盯着李卿落紧闭的房门。
她对所有负她欺她之人虽然一向绝情,报复从不手软。
但也对所有真心带她之人,无论身份尊卑贵贱,从来重情重义。
此事,怕是又会狠狠伤她一场了。
屋内,翠儿和邓嬷嬷,还有其余的婢女们都跪在了地上。
翠儿哭着说:“姑娘,您别动气,奴婢都说。”
“那日雀儿和邓嬷嬷被南宫先生带回来时,两个都已经……已经奄奄一息快不行了。”
“洛神医用了一天一夜,才把雀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而且,雀儿也是遍体鳞伤,全身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可是邓嬷嬷……邓嬷嬷却没能挺过来……”
李卿落脑子一片麻木。
只能看着翠儿红着眼,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邓嬷嬷是第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人。
第一个向她投诚表了忠心,说要跟着她以后混个更好的前程,帮着李卿落打理一切,里外通融,做了不知多少事的身边人。
李卿落从未将她当做奴才。
什么知心话都和她说。
雀儿不能知道的,邓嬷嬷都可以知道。
邓嬷嬷知道她有多少银子。
邓嬷嬷知道她如何设计的李恪川断腿……
在她心里,邓嬷嬷早已经是比血脉亲情还重要的家人。
明明耳边还是她的欢声笑语。
是她在红枫馆给两个丫头立规矩时的厉喝声。
是她们四个一起去闯月明园抓鬼,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坎坷,一起在这自在居生活的亲近之人。
郑嬷嬷也捂了一把眼睛。
“姑娘,邓嬷嬷临前……清醒过。”
“她说,别让您知道。”
“说等日子久了,您自个儿贵人多忘事,就会忘了她的。”
“奴婢们都发过誓了,要瞒着您。就说她去乡下庄子上养身子去了,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可哪知道,您那般不好骗……”
满屋子都是压抑低沉。
李卿落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缓缓坐下。
她只让医女继续给自己瞧伤,然后就不再言语。
翠儿很担心。
等人都出去后,只留下翠儿帮李卿落重新穿好衣裳,梳了头发。
她拖着哭腔劝道:“姑娘,您若是想哭,就哭吧。这会儿没人了。”
“嬷嬷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没回来。”
“您现在平安归家,她会安息的。”
李卿落哭不出来。
她只觉得心里好像被堵了一口气,提不上劲,也痛快不了。
“邓嬷嬷……可还留下过什么别的话?”
翠儿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她说,您让她们,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她尽力了。”
“可她因为身子骨老了,所以才没有挺住,希望您若是他日知道真相,不要怪她。”
“她还说了……她誓死也没有吐露出您的那些秘密。”
“她守住了对您的忠诚……”
李卿落鼻头一酸,眼泪瞬间滚滚而流。
然后便再也无法控制的一直簌簌落下。
“是我对不住她……对不起雀儿。跟着我这样一个主子,让她们受尽了折磨和罪,真正该死的人是我!”
李卿落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翠儿一把抓住她的手,再次跪了下来。
跪在李卿落的脚边,轻声道:“姑娘。跟着您这样的主子,才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福气呢。”
“要恨,就恨害了咱们的人吧。”
“姑娘您又有什么错?”
“她们心里明白的。”
“您为了救她们,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丢了容貌,失了声音,死里逃生才回来。”
“咱们做奴才的,遇到这样的好主子,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您别恨自己。”
“求您了姑娘……”
李卿落脑海里闪过沁玉公主的脸。
她一双手拳头死死捏着。
沁玉,咱们不死不休!
等李卿落收拾好了仪容和情绪才又出门。
院子里还等着大伙儿,见她出来,虽然很明显又哭过了,但还是都松了口气。
只要不钻牛角尖还肯出门,就能好起来。
南宫狄看到李卿落如今的模样都大吃了一惊。
“你是落儿?”
李卿落走上前:“祖母,师父,洛神医。还有肃王殿下。”
“让你们忧心了,落儿没事。”
“我们,开始吧?”
段容时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当着众人的面此刻也只能咽下。
洛神医和杜大夫一起给李卿落看了脸。
二人看了好半响,也没有找到破绽。
洛神医:“这么厉害的易容术,是谁做的,你可知道?”
李卿落:“此人名叫秦陵。”
洛神医大吃一惊:“秦陵!?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