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容时:“所以,苦连翘与祖力亚,是血缘亲人的关系?”
李卿落颔首:“扎伊娜手记上提过一笔,说苦连翘是她们姨母的亲孙女。”
所以,这对西域姐妹,是苦连翘的表姑姑?
难怪,苦连翘手中有西域毒药。
想必这毒药,都是出自扎伊娜之手吧?
扎伊娜这几年一直被祖力亚困着,就算是为了老国公的性命,她也会就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如今祖力亚为了脱身活命,又把自己恩人的嫡亲孙女给夺了舍。
这对姐妹,确实都足够狠毒。
李卿落只是还有一事不解:“如果苦连翘就是祖力亚,可她们分明是隔了很远的牢房,又是怎么做到此事的?”
“还有,八字吻合,怨气冲天这些条件,这个祖力亚是否早有准备?”
“她会把苦连翘带来大梁,或许是早就想要给自己换个年轻貌美的身子……”
李卿落突然想到一事。
郑凌舟姐弟再三的纠缠。
李景川孱弱的身子。
莲花教。
祖力亚。
她在惊云山庄时,郑凌舟逼她喝了不少补身子的汤药,想让她的身子更加康健。
他口口声声说,将她视作亲人。
可是次次都害她身陷困境,甚至害死身边之人,根本并非真心待她。
他只是想讹她,诓她骗她,以为她是个缺爱,只要他伸伸手她便会主动上前摇尾乞怜,感动流涕的小女娘。
是,若是上一世的自己,或许还真会沉溺在这骗局里。
毕竟上一世她到死,也没有得到过一分真心。
她渴望真心和亲缘。
希望能有人善待自己……
上一世,她不就是怨气冲天的死在了将军府的破屋里吗?
祖母说过,她当初的身世线索,是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这封信,是否就是郑氏姐弟所写?
想到此处,李卿落浑身狠狠打了一个摆子。
她好像终于真正彻底的明白了,自己前世今生都陷入了怎样的阴谋陷阱里。
脸色也跟着白了下去。
原来他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落落?”
段容时握住李卿落冰冷的手,轻声呼唤。
李卿落醒过神来,见段容时紧蹙眉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浓浓担忧。
“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李卿落:“可能有人,也想以此邪术,夺我肉身……”
段容时:“你说什么?李卿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李卿落:“殿下,若这个苦连翘就是真的祖力亚,她绝不能活!”
“还有,民女想见一见郑凌舟。”
段容时知道她话没说完。
而且李卿落将手轻轻抽出他的手心,令他内心也淡淡失落。
段容时神情也淡了下来:“以命换命,以魂移魂。此妖物,绝不能再容其活在世上,不然必定祸乱朝纲天下,世道崩坏,伦理不再。”
不远处,伍公公拉着追雨问:“那个?真的是李姑娘?”
“哎呀我去,我嫡嫡乖的李姑娘,咋变成这副模样了?”
追雨:“那又咋了?姑娘这幅模样虽然素净清雅了些,那她就不是姑娘了吗?”
“哼,以貌取人的家伙!”
“走吧,殿下该带姑娘去见见那些又蠢又毒的东西了。”
伍公公:“先见哪个?”
追雨:“当然是杀雷这个挨千刀的!”
李卿落见到杀雷,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伍公公给她眨了眨眼,然后捧着东西就送上来:“姑娘,这些都是您的东西吧?”
袖箭,随身携带的药丸,藏着细丝的手镯,匕首……
还有一袋银子。
李卿落纷纷都取回来然后戴在身上,“谢谢公公。您可好些了?”
伍公公咧嘴一笑:“府里这么多大夫,奴才一条贱命岂能好不了?”
“姑娘放心便是。”
杀雷闻声,缓缓抬起头来。
他被铁链左右吊着双手,整个身子悬空挂在半空中。
在看到李卿落如今这张脸时,他还微微怔了一下。
可追雨和伍公公都喊她为姑娘,显然其中有所变故,但她的的确确应该就是李卿落了。
知道李卿落又脱了险,他冷冷‘嗤’笑了一声。
“你还真是福大命大。”
“若不是殿下,你必定又难脱身吧……”
“除了依靠殿下,你还有什么本事?”
李卿落还没说话,伍公公‘先’呸了一声。
“防贼防贼,所谓家贼难防。”
“若不是姑娘信任于你,你以为你能有机会绑了她?”
李卿落今日来肃王府也随身带了两个刺客,那日若不是杀雷,她还真不会遣走弑夜门的人。
所以伍公公说的话,确实没错。
“这些年,你就没有依靠肃王殿下?”
“若不是留在殿下身边做事,你有什么机会可以抛头露面?”
“即便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你以为也是人人能当肃王近身侍卫这四个字的吗?”
“再说,靠着殿下,就不是我的本事了?”
“这天下能靠上殿下的人,有寥寥几个?我想,这也算是我的厉害之处了吧?”
杀雷:“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你——”
李卿落抬手,‘咻’的一箭,射在杀雷的手腕上。
就像是被上了锁魂钉,他长久被吊着双臂本来早就难以支撑了,这一下更是痛得他骨髓都在发颤。
“你……”
看到杀雷浑身发颤,伍公公和追雨都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不敢插话了。
李卿落:“你乘人不备,辜负我对你的全心信任,又算什么好东西?”
“打着为自己殿下好的旗帜,做着背叛之事,弃主背义,又何来忠心?”
“若不是你的算计,我的邓嬷嬷又怎会遭遇凌虐酷刑,丢了性命?”
听到她的人死了,杀雷心头才狠狠一颤。
“公主……不是那狠毒……之人。”
“再说,只要你老实听话,肯离开殿下……公主又怎么不会放过你们?”
李卿落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
“她什么人,你不知道?”
“莲花教的教主,会是什么好人?”
“烧杀抢掠,你以为她都是玩的过家家,随便和你们殿下闹着玩的吗?”
“你蠢不蠢啊,杀雷。”
“还是你明明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但是想让她为你们殿下所用,所以才一厢情愿的想要用我去献祭,让那沁玉公主不要离开你们殿下。”
“杀雷,分明是你自己喜欢沁玉公主,不想她和你们殿下越走越远是吧?”
心思被彻底看穿的杀雷,脸上露出恼羞。
“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山野里长大的杂草,一个不被家人所爱,一个无权无势,对殿下毫无助益的废物——”
杀雷狰狞的怒吼着。
神情却又突然顿住。
他看见段容时从阴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脸上顿时一片惊慌。
“殿、殿下……”
杀雷全身都瘫软卸了力,刚刚的嘶声力竭,此刻也突然哑巴在了喉咙里。
“把他放下来。”
段容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缓缓走到太师椅前坐下。
杀雷被放下了地,他挣扎着翻身,匍匐跪在地上。
段容时问他:“你几岁到的本王身边?”
杀雷:“回殿下,属下是,七岁……”
段容时:“那年我母妃还在,你比本王大了两岁,倒是像个哥哥。”
“本王记得,你也是你们四个里面,最大的那个?”
杀雷:“……是,殿下。”
“你性子沉稳老练,心思缜密而又深沉。”
“追雨过于跳脱,总是犯错,屡教不改。”
“破风是个闷葫芦,心思也是最直的。”
“冷电人如其名,性情冷淡。可办事也算稳妥可靠。”
“你们四个陪伴本王一起长大,风里雨里走到今日,本王身边值得信任亲近之人,也再无多的。”
“本王一向最放心你。”
“可没想到,最先背叛本王的人,也会是你!”
段容时坐起身,身子向前倾去,手肘撑在腿上,双目冷冷盯着眼前之人紧紧咬牙。
“杀雷,你对得起本王吗?”
杀雷双肩狠狠一颤,声音里已带了哽咽:“属下辜负殿下所望,罪该万死!”
段容时:“你是该死。”
“你以为,凭你就能做本王的主了?”
“你以为,你喜欢的,本王就得喜欢?”
“你既然能做本王的主,不如本王这肃王之位来给你坐如何?”
“你怎知本王,究竟要走怎样的路,又要什么?”
“杀雷,你犯了死罪。”
“本王身边,决不允许出现背叛之人。”
杀雷双肩狠狠颤动,再无法说出一言一语。
段容时带着李卿落离开时,追雨满目哀痛的回头看了杀雷一眼。
“咱们多年兄弟……杀雷,我恨你!”
“做奴才的,要记住,永远都得是主子的奴才。”
“不然倒反天罡,天下不都乱了吗?”
门‘嘭’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这一次,杀雷并被再被吊起来。
李卿落走在肃王身后。
段容时低头看她气鼓鼓的,问她:“生气了?”
李卿落:“没、没有。”
她哪敢生气?
只是这个杀雷实在……
伍公公急冲冲追上来:“殿下,杀雷用铁链自尽了。”
李卿落愣住。
虽然她知道他活不了了。
无论他想做什么,背叛就是背叛。
肃王岂会容下叛徒继续留在身边?
只是她没想到,会如此快……
他们甚至还未走到最里面,关押秦陵夫妇的地方。
她看见段容时的拳头紧紧一握。
想到他说,身边可亲近信任之人,再无多的。
如今,又少了一个。
她心中一片酸涩,一个冲动,竟抬手轻轻握住他的大手。
段容时惊讶的低头向她看来,随后,唇角微微上扬。
李卿落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还来不得及躲开,又被他反手一把握住。
大手紧紧将她小手裹在手心里,二人一起走向更深更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