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哈利对德思礼一家的离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对他来说,他们在不在家没有多少差别,要说给他造成的情绪压力,好不如拉米亚不搭理他来得多。
哈利每天除了和拉米亚搭话,其他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他甚至连灯都不开,房间里越来越黑了,他躺在那里,倾听着一直敞开的窗口传进来的夜的声音,期盼着拉米亚能够回应他,或者海德薇带来什么好的消息。
空荡荡的房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管子里的水汩汩流淌,拉米亚其实想要和哈利说点什么,但她没有这个机会,邓布利多马上就要派人来了,她的任务就快结束了,剩下的应该交给他们。
而哈利仍然躺在床上,仿佛处于一种麻木状态,虽然看上去平静无波,但拉米亚能够看出来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慌。
突然,拉米亚听见下面厨房里传来哗啦一声,但哈利似乎没有听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户外面。
拉米亚没有告诉给哈利的打算,她决定一直等到邓布利多的人来之前,她都不会说话。
厨房的声音越来越大,哈利终于发现了,他腾地坐起,侧耳细听,德思礼一家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他并没有听见他们汽车驶回的声音。
拉米亚意识到了什么,她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而哈利当然注意到了拉米亚的动作,他悄悄地打开了门,静谧的环境中只能听到哈利极速的心跳声。
几秒钟的寂静,然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哈利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魔杖,背对着卧室的门站着,全神贯注地倾听,接着,锁咔嚓一响,卧室的门猛地被打开了,哈利吓得跳了起来。
但很奇怪,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哈利壮着胆子慢慢走出了房间,但下一秒,他的心猛然蹿到了嗓子眼儿。
下面昏暗的门厅里站着好几个人,从玻璃门透进来的路灯的光照出了他们的轮廓,一共有八九个人,而且在哈利看来,他们都在抬头望着他。
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哈利只能认得出拉米亚,他突然放松了下来,他们应该不是坏人,最起码和伏地魔没有关系。
“放下你的魔杖,孩子,免得把什么人的眼睛挖出来。”这时,一个粗声粗气的低沉声音说。
尽管拉米亚朝哈利使了眼色,但哈利的心仍然无法控制地狂跳着,他听出了那个声音,但并没有放下魔杖。
“穆迪教授?”他不敢肯定地问。
“教授不教授的,我可不太知道。”那个粗粗的声音吼道,“我一直没有捞到多少教书的机会,是不是?下来吧,我们想好好看看你呢。”
真的是穆迪教授吗,会不会还是喝了复方药剂的食死徒?
哈利吞了吞口水,他把魔杖稍微放低了一点,但仍然用手攥得紧紧的,脚下也没有动弹。
他完全有理由心存怀疑,就在最近,他曾跟那个他以为是疯眼汉穆迪的人一起待了九个月,结果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穆迪,而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家伙,而且,那家伙在暴露身份前还想杀死他。
哈利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这时拉米亚的声音传了过来,“哈利,过来吧。”
“没问题的,哈利。我们是来带你走的。”第二个声音紧接着响起,哈利的心跟着欢跳起来,这个声音也是他熟悉的,尽管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听到了。
“卢一卢平教授?”他不敢相信地说。“是你吗?”
“我们于吗都摸黑站着?”第三个声音说话了,这次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荧光闪烁。”
一根魔杖头上突然有了亮光,魔光照亮了门厅,哈利眨了眨眼睛。
下面的人都挤在楼梯口,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有几个人还使劲伸长了脖子,好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莱姆斯卢平站得离他最近,卢平尽管年纪很轻,但显得十分疲惫,神色憔悴。
他的白头发比哈利上次跟他分手时更多,身上的长袍也比以前多了几块补丁,更加破旧了,不过,他望着哈利时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哈利呢,尽管心里吃惊得不行,也勉强对他笑着。
“喔,他的模样正跟我原先想的一样。”那个高高举着发光魔杖的女巫说,她似乎是那几个人里最年轻的,有着一张苍白的、心形的脸,一对闪闪发光的黑眼睛,那一头尖钉般的短发是一种鲜艳夺目的紫罗兰色。
“你好,哈利!”
“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莱姆斯,”站在最后面的一个黑皮肤、秃脑袋的巫师说――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一边耳朵上戴着一只金环――“他看上去简直和詹姆一模一样。”
“除了那双眼睛,”后面一个满头白发、说话呼哧呼哧的巫师说,“是莉莉的眼睛。”
疯眼汉穆迪留着一头长长的花白头发,鼻子上缺了一大块肉,此刻正眯起两只不对称的眼睛怀疑地盯着哈利。
他的一只眼睛又小又黑,目光明亮,另一只眼睛则又大又圆,闪烁着电光般的蓝色――这只带魔法的眼睛能够看穿墙壁、房门和穆迪自己的后脑勺。
“你能保证这就是他吗,卢平?”他粗声大气地吼道,“如果我们带回去一个冒充他的食死徒,可就闹出大麻烦了,我们最好问他一点只有波特本人才会知道的事情,除非有人带着吐真剂?”
“教授,我可以作证,这确实是哈利。”拉米亚说,但很可惜,在场的巫师们都不把她的话放心上,在他们看来,拉米亚也不过只是一个和哈利同龄的小巫师,虽然不知道邓布利多看上了她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把她当小孩子。
“哈利,你的守护神是什么样子的?”过了一会,卢平问道。
“一只牡鹿。”哈利莫名地有些紧张,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没错,就是他,疯眼汉。”卢平说。
这么多人直瞪瞪地盯着自己,哈利更紧张了,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把魔杖插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
“别把魔杖插在那儿,孩子!”疯眼汉叫道,“如果它着起火来怎么办?你知道,比你厉害的巫师都把自己的屁股给烧掉过!”
“你知道谁把屁股给烧掉啦?”紫罗兰色头发的女人很感兴趣地问疯眼汉。
“不用你管,只是别把魔杖放在裤兜里就是了!”疯眼汉气冲冲地说,“这是基本的魔杖安全守则,现在谁也不理会它了。”
他脚步重重地朝厨房走去。
“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那女人冲天花板翻眼珠时,他恼怒地加了一句。
卢平伸出手来,跟哈利握手。
“你怎么样?”他问,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哈利。
“还好,教授,除了没人告诉我真相之外,我都以为你们要永远瞒着我了。”哈利有些委屈地说。
四个星期毫无音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显示要将哈利从女贞路转移出去,可是突然之间,一大堆巫师一本正经地站在这个家里,就好像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拉米亚默默叹了口气,要怪只能怪邓布利多。
哈利望望围在卢平身边的那些人,他们正巴巴地盯着他,他想起自己已经四天没有梳头,不由得很不好意思起来。
“我――你们来得真巧,德思礼一家出去了。”他吞吞吐吐地说。
“真巧,哈!”紫罗兰色头发的女人说,“是我把他们引出去的,免得碍事儿,通过麻瓜邮局给他们寄了封信,说他们在全英格兰最佳近郊草坪大奖赛中入围了,他们现在正急着去领奖?或者自以为是去领奖呢。”
哈利眼前闪过当弗农姨父得知根本就没有什么全英格兰最佳近郊草坪大奖赛时,脸上的那副表情,他觉得有点好笑。
“我们要离开这里,是不是?”他问,“很快就走?”
“差不多立即动身,”卢平说,“我们在等平安无事的信号。”
“我们去哪儿呢?陋居吗?”哈利满怀希望地问。
“不去陋居,那里不行,”卢平说着示意哈利朝厨房走去。
那一小伙巫师都跟在后面,仍然好奇地打量着哈利,“太冒险了。我们在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建了指挥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现在才来接你。”疯眼汉穆迪已经坐在厨房的桌子边,大口大口地喝着弧形酒瓶里的酒,那只带魔法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把德思礼家那许多节省劳力的用具尽收眼底。
“哈利,这是阿拉斯托穆迪。“卢平指着穆迪继续说道。
”是啊,我知道。“哈利尴尬地说,一个自己以为认识了一年的人,又被别人介绍来重新认识,这感觉真是很奇怪。
“这位是尼法朵拉――”
“莱姆斯,别叫我尼法朵拉。”那个年轻女巫打了个冷战说道,“是唐克斯。”
“尼法朵拉·唐克斯,更喜欢别人只称呼她的姓。”卢平把话说完。
“如果你的傻瓜妈妈管你叫尼法朵拉,你也会这样的。”唐克斯嘟囔道。
“这位是金斯莱·沙克尔,”他指的是那位高个子、黑皮肤巫师,那人欠了欠身。
“埃非亚多戈。”那个说话呼哧呼哧的巫师点了点头。“德达洛·迪歌――”
“我们以前见过。”爱激动的迪歌尖声尖气地说,他那顶紫色高顶大礼帽掉了下来。
介绍到每个人时,哈利都笨拙地朝他们点头打招呼,拉米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场面实在有些尴尬。
哈利也很希望他们能把目光投向别处,别老盯着他看,他感到自己好像突然被请到了舞台上,而且,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没想到那么多人主动提出要来接你。”卢平说,似乎读出了哈利的心思,两个嘴角微微动了动。
“是啊,是啊,越多越好。”穆迪闷闷不乐地说,“我们是你的警卫,波特。”
“现在就等发信号来告诉我们一切平安我们就可以出发。”卢平说着朝厨房窗外望了望,“我们大概还有十五分钟。”
“弄得真干净啊,这些麻瓜,是不是?”那个姓唐克斯的女巫怀着极大的兴趣打量着厨房说道,“我爸爸也是麻瓜出身,他是个典型的邋遢鬼,我想麻瓜也是多种多样的,就像巫师一样。”
“嗯――是啊。”哈利说。“对了――”他重新转向卢平,“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给我一点儿消息,伏地――?”
几个巫师嘴里发出古怪的嘘嘘声,德达洛迪歌的帽子又掉了下来,穆迪低吼道:“闭嘴!”
“怎么啦?”哈利问。
“在这里什么也不能说,太危险了。”穆迪说,那只正常的眼睛转向哈利,而那只带魔法的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该死,”他恼火地说,举起一只手去掏魔眼,“老是卡住――自从那个卑鄙小人戴过以后就出毛病了。”
“嘿,拉米亚是吧,把桌子上的那瓶酒给我,那是我的。”
拉米亚回头看了一眼穆迪,他正用手抓着自己的眼球,“快点,我需要它!”
拉米亚没有回应,但还是把酒抛了过去,不过很遗憾,酒瓶在距离穆迪一百米的时候突然碎裂了,所剩无几的酒水撒了一地。
“哦!梅林啊,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我真不知道邓布利多非要你来干什么!”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嘎吱嘎吱声伴随着穆迪的痛呼,就像从洗涤池里抠出活塞一样,他把那只魔眼掏了出来。
“疯眼汉,你这样做怪叫人恶心的,是不是?”唐克斯亲切随和地说。
“要是有那瓶酒,我就不会这么疼!”穆迪没好气地大喊。
“劳驾,给我一杯水,哈利。”穆迪要求道,比起刚刚,他的语气好了不少,看来是吸取了教训。
哈利走到洗碗机前,拿出一只干净杯子,在水池边接满了清水,而那帮巫师仍然眼巴巴地注视着他,他们这样毫不留情地盯着他看,他开始有点恼怒了。
“谢谢。”哈利把杯子递过去时穆迪说。
他把那只魔眼丢进水里,用手捅得它一沉一浮,那只眼睛瞍嗖地转动着,挨个儿瞪着屋里的每个人。
“在回去的路上,我希望我能有三百六十度的视野。”
“我们怎么去――我们要去的地方?”哈利问。
“骑扫帚,”卢平说,“只有这个办法,你年纪太小,还不能幻影移形,飞路网会遭到他们的监视,而如果起用一个未经批准的门钥匙,那要搭上我们的性命还不够呢。”
“莱姆斯说你飞得很出色。”金斯莱·沙克尔用低沉的声音说。
“他飞得棒极了,”卢平说,他不停地看着手表,“不管怎样,哈利,你最好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信号一来,我们就要上路。”
“我去帮帮你吧。”唐克斯欢快地说。
她跟着哈利回到门厅,往楼上走去,一路兴趣盎然、充满好奇地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