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余嫣然,出生在大宋汴京城的权贵之家。
祖父是当朝太师,祖母是高官之女,父亲虽然平庸,但也算是承了祖父的荫庇,做到侍郎一级,母亲更是书香门第出身。
曾经的我作为嫡长女一出生,就享受到了全家的喜爱和关怀,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可惜就像天有不测风云一般,我的人生也开始出现了波澜。
皇佑元年,一直陪伴关爱我的母亲...去世了。
我,六岁。
那日是什么样子,我记不清了,唯一留在记忆中的是...雨好大!
祖父、祖母和父亲第一次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死亡’,原来,母亲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懂母亲在临死前为什么笑着说不原谅父亲,直到七日后,母亲的头七,那个女人来了。
第一眼看到方氏,我觉得她长得很秀丽,但秀丽中夹杂着一丝怨怼。
我不清楚她是针对谁,是否有父亲、母亲...或是我?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一点,她要做我的母亲,或者说...继母。
父亲很喜欢她,很纵容她,也很没骨气的事事听从她。
这不是我在瞎说,整个余府都在传,包括祖父、祖母的院里也是,他们很不满意这个继母。
事情的转折永远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突然降临,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降生了。
那是一个艳阳天,嫣红的到来给家里添了许久的人气,而她也是继母余方氏的第二个孩子。
她的上边是余家二郎,我名义上的弟弟。
没有嫣红的日子里,二郎总是与我亲一些,即便是继母多次劝阻,但是在余家只有我们两个孩子的情况下,他还是喜欢接近我。
嫣红的诞生不但让我失去了同龄的弟弟,也让我失去了名义上的父亲,更失去了半个童年。
为什么是半个童年,后边会说,嘿嘿!(*^▽^*)
从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彻底陷入了昏暗和寂灭。
父亲不爱、继母厌恶、继妹使坏、继弟帮衬,一瞬间,我这个余家嫡长女似乎四面楚歌,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讨好他们,不是为了别的,只想让他们这一家人接纳我。
我...毕竟也姓余!
但是就像未来我的官人经常说的那句话一样:强扭的瓜不甜,或是上赶子不是买卖。
我的卑微讨好和示弱,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敌视和迫害。
皇佑二年,家里族学开堂,我作为嫡长女,要以身作则,主动学习。
可二郎和嫣红却不那么想,他们抗拒进入学堂学习,甚至因此怨恨我如此做作,想要讨父亲欢心。
我没有那么想,我仅仅只是在完成属于我身份的职责罢了。
他们连同余家族学的孩子,撕了我的作业,掰断我的毛笔,泼了我一脸的墨水,还扔掉了母亲身前为我准备的小书包。
最后嫣红似乎觉得不解气,还带着女孩们把我按在假山旁的浅水池中殴打。
周边的余家男孩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笑看我这个余家嫡长女。
我不清楚我哪里惹到他们,就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那道光会是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孩。
“砰——!”
“啪——!”
“噗通——!”
“咔——!”
“唉哟——!”
“你谁啊?!怎么敢在我余府动手?!”
“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信不信我告诉我爹娘!”
“啊——!”
“妈呀,别打了,我认输了!”
“。。。。。。”
在我马上就要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一阵喧闹声传入我的耳朵里。
然后我感觉一双稚嫩幼小的双手揽住我的腰,轻松的提出水面,放在一旁的假山边。
我剧烈咳嗽,头脑眩晕的想要看清楚对方。
那是一个男孩,似乎比我还要大一两岁,此刻正站在一颗半米高的石头上,威风凛凛的看着他们。
“你们这帮家伙听好了,小爷是枢密副使韩章的孙子韩明,有能耐的告一下状试试!”
男孩一脸不屑的看着整个余家子弟,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那是我第一次与他见面,他就如同太阳一般,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强硬的斩破我的黑暗,强行挤进了我的人生...
“你叫余嫣然吧!”
男孩稚嫩而坚毅的声音响彻在我的头顶,他和背后的阳光融为一体,晃得我有些睁不开双眼。
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笑,温柔中带着太阳般的暖和,我的心中似乎被什么击中一般,呆呆的望着他。
他和汴京城的权贵子弟很不同,似乎很不知礼数,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姑娘家的名字。
平日里,外边的人家都会尊称唤我一声‘余大姑娘’,只有他如此干脆利落,叫我的全名。
我被他如此出场和打招呼的方式吓到,愣愣的一直盯着他。
我知道现在的我的样子很丑、很丢人,但就是控制不住的往他的脸上瞄。
似乎...这就是我的救世主...
“这个小书包是你的吧,上边绣有你的名字,下次不要‘乱丢’了。”
男孩笑着将那个湿漉漉的书包递还给我,然后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个‘梨’塞到了我的怀里。
“自家种的,纯天然无公害,我们老家说吃这个‘降火气’,你尝尝...”
有着男孩在场,余家的孩子都不敢再上前来,但是打斗声还是将祖父、祖母、父亲、继母,还有登门拜访韩家人给惊扰到了。
他们看着倒了一地的余家子,还有被男孩保护下来的我,脸色变得不好看。
继母连忙蹲下抱着脸上挨了一巴掌的嫣红,想要开口训斥男孩。
结果...
“母亲,父亲前些日说要给儿子添一房姨娘,我见过来人了,性子挺傲,暗地里仗着点势头不将儿子这个嫡长子放在眼里。”
“孩儿气不下,着人将他们乱棍打了出去,想必母亲应该不会介意。”
在场的都是人精,男孩虽拿自家父亲开涮,但是明晃晃的指责,都看出来是针对谁。
我的父亲和继母脸色不善,祖父祖母更是从小最为爱惜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老夫看他说的没错,仗势欺人的东西就该打!”
祖父生气的走过来拉起我,拍了拍我身上有些干涸的泥块,然后牵着我的手走向了他的院子。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虽然没有了爹娘和兄弟姊妹,但是还有祖父祖母疼惜。
我呆呆的回首看着咧着嘴笑的男孩,下一秒...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还敢拿你爹开涮?!”
吕氏伸手掐住男孩的耳朵就往外拽,男孩的吃痛声响彻半个院落。
但是那位韩家大娘子从始至终都没追究他打架的问题,似乎...觉得他做的很对?
直到很多年后我问询这件事儿,他说当时自家父亲确实和府外的一位姨娘有些牵连,他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等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韩府的喜宴上,听说是他的姑母韩氏要出嫁了。
男孩拦门的样子很狼狈,但是和未来姑父斗诗的惊才绝艳让人终生难忘。
或是出于早熟,或是出于感恩,亦或是男孩那惊世才华,又或者是他那明媚的笑容。
那一刻,年幼的我心头直跳,第一次生出一个想法:我想嫁给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热烈,男孩歪着头看了我一样,抿嘴一笑,走到我面前。
“余大姑娘也来参加我姑母的喜宴,怎么不进去呢?”
父亲和继母不同意,我自然只能如侍从般在门外等候。
我没有吱声,只是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男孩似乎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给了我身后等待的余家车夫。
“这是喜钱,今日韩府后门处有免费的吃食酒水供应,你等自可去参加,主家是不会怪罪的。”
男孩的喜钱和话让余家车夫脸色一喜,连连道谢恭贺,绑好马车,腿脚麻利的冲向韩家后门。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男孩毫不在意我朴素的装扮和略脏的脸蛋,牵着我的手就钻进韩府。
一圈东绕西绕后,来到了一个静谧的院落。
“这里还没有装修完成,也没有人经过,你不用怕被余家人发现。”
男孩松开我的手,然后站在院落门口左右探头小声呼喊:“小蕊儿小蕊儿...”
不消一会儿,一个比他们略大一点的女孩从角落冲出来。
“哥儿,咋地了?!”
我后来知道这是韩大娘子给他配置的贴身女使,叫做金蕊。
“你去找永曾,让他去厨房给我拿些好吃的。”
“啊?哥儿您想吃可以去前厅啊,那里随便吃。”
“今天我这小院来了第一位客人,必须开小灶!”
被唤作‘小蕊儿’的女孩垫脚往院里看来,我有些局促的低下头,捏着衣角。
“哥儿,您可别被大娘子抓到,要不容易挨板子!”
“所以才要靠你啊!今天的事儿必须守口如瓶,否则我就把你偷吃母亲房里的酥点一事儿揭发出来!”
男孩的威胁让小蕊儿耷拉着脸,噘着嘴跑去找永曾。
“其实...不用的。”
我张嘴看着转过头来的男孩。
“那不行,要是让外人知道堂堂余太师家的孙女连口饭都吃不上,那我韩家在汴京城还要不要面子了。”
男孩不由分说的牵着我的手,进入到院落深处一颗梨树下。
那一日,我知道了他的所有信息,枢密副使韩章的嫡长孙,汴京城内的小诗仙,权贵勋戚之中的最强孩子王...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身上的光环就一直很耀目。
第三次见面是在祖父的致仕宴会上,身为太师,祖父桃李满天下。
余家成了汴京城的中心,许多的官宦之家都来和祖父告别。
韩家也来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着一丝欣喜和忐忑。
从角落探出头去,我看到一身袍服的男孩在盯着我眨眼睛。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剧烈跳动,我脸红的慌张躲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就时常找机会在韩府周围晃悠,不是哀求祖母出门,就是假借游玩偷跑出门。
那是我最疯狂的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一个男孩,只是知道在他身边心里会很安定宁静,还很开心。
男孩似乎与我心灵相通,不论我用什么方式出现在他身旁,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和发现我,然后递给我一个温暖的笑意。
我们的关系似乎拉近了许多,又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不论哪一点都更改不了一点——我喜欢上了他。
多年主动接触似乎有了成效,韩余两家的长辈将我和他,认定成了青梅竹马,而他也没有否认。
这让我一直心怀不轨的内心有些欣喜,这是不是代表我在他心中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时光荏苒,随着岁数的增长,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祖母为了我的未来,开始教授我安身立命的本事——刺绣。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但是心里却有一个想法,若是我也能够变得优秀,是不是就能配上他了。
我开始耕耘在刺绣上,但是新手的过程总是伴随着艰难和痛苦,我的手时常被刺破,而且继母和嫣红也不断冷嘲热讽,加深了我对自我的怀疑。
我...是个笨蛋吧!
“你是个笨蛋吧?!”
少年挑着眉,一把扯过我精心为他织的锦帕。
“干嘛要听她们的废话,又不当吃当喝的,这个不是很好看吗?!”
少年说完,伸手拽住我伤痕累累的手,掏出了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
“下次记住了,谁在敢冷嘲热讽,你就说:你行你上,不行就少废话!”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心里不由得把那些烦心事儿全部抛诸脑后,傻傻的看着他笑。
“对了,过些时日老袁家的那个二郎要成亲,听说是扬州盛家,找了我和顾家二郎作陪南下提亲。”
“你乖乖的在京城待着,到时候我给你带你最爱的扬州酥点。”
少年上好药,来了这么一句。
我心头不知道怎的感觉一阵发慌,似乎有什么即将失去的感觉。
“你能不能不去...”
我伸手拽住少年的衣袖,语气有些打颤。
“放心,不过是溜达一圈,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还会碰见好闺蜜呢...”
少年的后半句话我有些听不懂,他似乎隐约知道此次南下会发生什么,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扬州的消息我很关注,经常求着祖母派人去打听。
听说袁家不厚道,让袁大郎带着聘礼下聘,结果里挑外撅让顾二郎出头显摆比试,差点毁了盛家大姑娘的聘礼和婚礼。
多亏了韩家大郎以‘理’服人,帮理不帮亲,搅了袁家的不良心思。
盛家上下很是感激这位三司使韩章的孙子,将其奉为了上宾。
我的心里舒缓了许多,觉得多日的烦闷只是自己太过在意罢了。
直到数个月后,少年从扬州返回,我第一时间请求祖母去了韩家。
在那座独属于他的院落,我见到少年神色呆滞的坐在廊下,眺望天空。
他的身上,没有了那股少年意气,反而多了一种死气沉沉。
我知道这是什么,这些年只要他一钻入牛角尖就会这样,只不过这一次尤为严重罢了。
他自诩神机妙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偶像是诸葛武侯。
我知道他不是神,即便他有着远超时代的常识和能力,可还是做不到所有事。
就像那日我碰到的盛家少女所言一般,她说韩家大郎和顾家二郎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去世母亲的恩人。
她和母亲都很感谢他们,从来没有任何的怨恨,但某人似乎很是在乎这件事儿。
我知道这里边有救不下人悲哀,可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怀疑。
从来无所不能的他,也遇到了他无法更改的命运。
他钻进了命运的陷阱中,他自以为的‘主掌命运,解脱苍生’的手段和想法,被既定的命运击溃了。
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在我眼里,他从注定悲惨命运的长河里,将我带到了光明之中。
不论他未来如何,不论他是否一蹶不振,他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是我要相守一辈子的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意志消沉的他听说染上了一种名为‘摆烂’的病,这是我从金蕊嘴里听到的。
虽然汴京城少了一个意气风发、闹腾的少年,但是他的声名还是这一代里的金字塔人物。
我陪伴在了他最需要人的时候,可惜没有到结束,祖父祖母要离开汴京城回乡。
我告别了因织绣认识的好闺蜜明兰,也离开了那个少年身边。
那一日,他递给我了一块玉坠,上书‘明、然’二字,而我也见到了多日未曾见过的他的笑。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韩家家学悠长,听说在老家相州还是汴京城都有属于自己的族学,也请了不少的当世大儒。
但是就像没有人能够掌握命运一般,他的人生轨迹也是虚无缥缈,让人难以捉摸。
在老家的这些年我一直关注他的消息,听说他在自家族学中整日‘摆烂睡觉’,不学上进,惹得韩家长辈很是着急。
听闻儒学大家的庄学究是个妙人,不但在修撰和编译儒学着作上是一代大佬,在教书育人上也是个中好手。
年轻时还与如今升任宰执的韩章是老交情,因此他在汴京城所有人怪异的目光中,被扔到了盛家学堂。
同行的外男还有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以及宁远侯府的顾家二郎顾廷烨。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就连远在家乡的我也感知不到。
数年后,祖父祖母告知我他们需要回京一趟,看望老友。
这让我多年沉寂的内心泛起涟漪,那个人...他还好吗?
返回京师的第一天就听到了坊间的传闻,说是前不久韩大相公的孙子韩明在和周公梦游时,开窍了。
一首《鹏程》驳斥了庄学究,惹得京城权贵百姓纷纷追捧。
似乎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又一次露出了他的锋芒。
抚摸着纸上的诗句,我清楚的感觉到,属于他的故事似乎...也要展开了。
数日后,祖母带我去了盛家拜访盛老太太,那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我很喜欢。
就如同数年不见,已经长开的明兰一般,我也很喜欢她。
在她的身上,有我羡慕不已的品质,独立和坚强。
她吸引着我靠近她,这是和那个人不一样的感觉。
盛家老太太是勇毅侯府的嫡女,也是个有本事儿在身的人,可惜没有生下亲子,最后收养了庶出的盛紘大人。
当我听明兰娓娓道来盛家内宅的事情,是惊讶的不得了。
不曾想到除了自己,就连书香门第、簪樱之家的盛家,内宅的宠妾灭妻也如此严重。
可是我不懂,明明都是庶出,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一样呢?
明兰的四姐姐我见过,是一个优雅中带着一丝娇媚的漂亮少女,很受盛紘大人喜爱,但是为什么我会在她的眼里看到一丝纠结。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这些年在余家,祖父祖母和那个人为我撑腰了太多次,我都快要忘记以前的痛苦了。
祖母有着盛家老太太和主母王氏,以及明艳的墨兰、娇俏的如兰陪同,而我有着明兰陪同,在廊旁小声述说着女儿家的心事儿。
本以为仅仅只是一个串门罢了,但是却碰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屏风后行礼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抽了出去,我有些艰难的探出身去瞅。
果然是他!
多年不见,他身上的精气神似乎再一次归位,似乎又和年幼的他重合。
他还是曾经的他,但是洗尽铅华,变得更加的稳重了。
尤其是脸庞比起当初彻底长开了,那股成熟的帅气让沉寂的心猛烈跳动。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第一眼就发现我在偷看他,他回了一个许久不见的笑容,还对我眨了眨眼。
一瞬间,我感觉心脏无数支箭矢射中,腿脚一软,从小板凳上跌坐在地。
我看到他身子一颤,手臂微抬,似乎想要过来扶我,但是瞄了一眼整个厅堂,他压住了有些焦躁的心,略带担心和好笑的看着我。
我的脸瞬间通红,连忙侧首面向明兰,一声不吭。
明兰是最早知我心事的同龄女孩,不由得在我耳边调笑我,我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太丢人了。
在我还迷糊之间,厅堂起了变化,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似乎遗失了帕子。
一旁的盛家长子长柏和静远哥哥都在安慰对方,只不过我总感觉静远哥哥似乎知道些什么,眼神有意无意的扫到墨兰身上。
明兰贴身女使过来传话,说是让我和明兰去她院落休息,不要掺和厅内之事儿。
我俩一边往外走,一边偷偷聊起此事儿,明兰如同衙门掌管缉盗的捕快一般厉害,几下分析就锁定了人选。
但她没有明指,而我确信是盛家四姑娘墨兰惹出来的事情,我想像静远哥哥曾经帮我一样去帮那个侍女,但是...我张不开嘴。
不过事情很快迎来转机,静远哥哥这个人竟然带着小公爷偷听墙角,把我和明兰一顿羞,然后潇洒离去。
可我心里舒缓了一口气,因为那个受罚的侍女得救了。
我知道,静远哥哥这些年还是没变,只不过行事儿作风更加隐晦了。
他在也不是幼年那个以身入局,不顾礼法当着当朝太师的面动手的‘顽童’了。
我很开心,因为他学会了保护自己,他终于有了...忌惮。
一年后,静远哥哥参加了贡试,在开考前,我忍着巨大的羞意和纠结,给他织了一副护膝,听说贡院很冷,希望这幅护膝能够保护他。
我又去了一趟城外的三清观与大相国寺,给他祈求了高中的符。
这些我都没有告诉他,可是却被嫣红知晓。
在我将护膝和符放在一起托人送给静远哥哥后,我脸红了很久,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会不会佩戴。
想了很久,直到贡试前,我决定亲自去和他打招呼,给他鼓励。
静远哥哥见我前来,似乎很开心,但我询问起护膝是否合心意的时候,即便他尽力伪装,但我还是看出来他在皱眉。
我不清楚为什么,但我当时心里很低沉,直到成婚后,永曾跟我说起这件事儿,原来当时静远哥哥没有收到护膝和符。
它们都被继母和继妹给抢走了,而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儿。
但是幸好,后来在母亲嫁妆中,我又找到了那副护膝和符,听说是静远哥哥向余家讨要母亲嫁妆时,特意拿回来的。
贡试结束后,静远哥哥以第一会元的成绩碾压了同辈人,成为了本朝最为年轻的会元。
随后在殿试上,更是以超脱常理的方式赢得了官家的喜爱,钦定为当朝的状元郎。
他得偿所愿,我...如愿以偿!
爱不知所依,至死不渝。
我被父亲和继母通知,如今年岁已到,应要许人家。
我心头一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我的静远哥哥。
但是我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嫣红似乎也很在意他。
虽然幼年曾经被静远哥哥扇过一巴掌,但是这让嫣红心里记了小半辈子。
她想嫁入相府。
祖父毕竟是太师,和韩家有旧,两家门第相仿,嫣红又多受父亲继母喜爱,这桩婚事,很大可能成。
我隐藏了心事儿,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但是在碰到静远哥哥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心悸,说了出来。
我期待的承诺并没有如约而来,他劝了我几句女子应当如何,但没有给予我任何承诺...
我心灰意冷回了家,开始默默整理母亲最后的嫁妆,准备听从父亲和继母的话,随意找个人家嫁了。
但我发现心里放不下,真的放不下那个人...
我向祖父祖母求了情,议亲的事儿被暂时拦了下来,但我知道拦不了多久,我还是要嫁人的。
过了一段时间,家里传信说是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要举办马球会。
我不会打,但是我想去散散心。
我碰到了明兰,本来开心的心情被母亲遗物影响。
父亲和继母竟然将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都倒买倒卖,包括那支簪子。
我一直以为是我遗失了它,却没想到是被身边人偷了。
我求着嫣红把簪子让给我,但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回事儿,又怎可能听话呢。
我和盛家三郎组了队,输给了嫣红和二郎的队伍。
明兰知我心意,替我上了场,嫣红输了。
但她不服输,耍了盘外招,将曾经汴京城第一的马球手顾家二郎顾廷烨请出来了。
盛家三郎长枫直接认输了,而我却无助的看着全场,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
我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未曾碰到那个人的时候,孤立无助。
“我来!”
在满场人注视下,一袭官袍的静远哥哥从远处而来。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这辈子...非君不嫁!
他和明兰的配合赢得满堂喝彩,有一瞬间,我觉得他和明兰似乎很像,更加的合拍。
最后的反转出在明兰身上,在静远哥哥拖住顾廷烨的时候,明兰赢下了嫣红,也为我赢下了那支簪子。
静远哥哥和顾二郎聊的很开心,我捧着簪子心里也很温暖。
这份温暖在静远哥哥提亲的时候,让我凉了半截。
他没有说要求娶谁,父亲和继母就把嫣红推销了出去,最后给余家迎来了一桩祸事。
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似乎都在有意隐瞒我。
直到那一日,祖母郑重的将出嫁的婚袍交给我,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那个人...静远哥哥...一直在默默给我正名,给我讨公道,给我将十数年的委屈,全部驱散掉。
当面对他略微有些脸红的样子下,述说表白誓词的时候,我绽出了这一生中最开心的笑容。
“嗯!”
就如同许多年前,他将书包还给我说的那句话:“别再弄丢了。”
我这辈子...也不会弄丢你。
在欢乐的氛围中,我嫁入了韩家,嫁给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良人。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整个汴京城官眷家的年轻女子,都心碎了。
她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最后会选择我,就连我也不知道。
所以婚后我经常患得患失,尤其是刚新婚,他就被外派南下剿匪。
我知道他不会永远属于我一个人,因为他是全天下人的救赎。
他也清楚这些,因此每一次的重逢和在一起,都极尽所能的把爱都给予我。
他的大半辈子,三分之一留在了边疆,三分之一留给了我和家人孩子,三分之一留在了繁忙的政事中。
我很幸福,或许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但是我很贪心,真的很希望很希望他能在多给我一点点时间。
我真的好爱好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甚至开始祈祷有着下一世的存在,让我能和他再续前缘。
我和他,两个人,生活了四十多年,一次架都没有吵过。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对的,但我知道这是他为爱包容了我一辈子。
或许与他而言,我不是最适配、最好的那一个,但却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因为我与他...两情相悦。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他在出镇西北的时候写给我的,那时我开心了好久,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有我,情真意切。
我想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活太久。
徒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间,他会不会很寂寞...会不会很孤独...会不会不按时吃饭...会不会不按时睡觉...会不会气孩子们不听话...会不会很想他那个遥远的家......
会不会如同我很想很想他一般,也很想很想我呢?
官人...静远哥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