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又是瞪大了眼睛。
宋熹之急速的抬起头,盯着日华神医那张凝重的脸,又是上前了几步,此刻她的声音都有些尖锐:“师父?您在说什么?”
“您的意思是说眼前这具尸体,并不是出自日月山,并不是您的师兄,我的……父亲?”
日华神医抿着唇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尸首的身边,俯身观察着尸首:“之前听了你的描述,所有信息都能对上,便以为是。”
“但是他随身的佩剑,与我的师兄并不相同。”
宋熹之的脑瓜子嗡嗡的:“可若只凭佩剑,并无法辨认出眼前的尸体确切的身份。”
日华神医点了点头便是伸手取过验尸的工具,一点点在那具尸首上检查着:“不止是佩剑。”
她拿验尸的小刀,一点点剖开尸首左腿处粘连的腐肉,露出了尸体大腿处的骨骼:“你看这里。”
“左腿的腿骨有骨质增生,这说明此人在身前左腿曾经骨折。”
日华神医说着,将尸首大腿处的腐肉全部剥离后,于是是更沉了:“不止是一次骨折,此人经历了多次骨折。”
宋熹之俯身,顺着日华神医的视线往下望,确实是看见了骨质增生的痕迹:“所以,我亲爹左腿没有骨折过吗?”
日华神医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的继续对尸体做着解剖:
“我验尸的技巧就是师兄教的,所以我很确定,他曾经说过自己从没有骨折过。”
宋熹之点了点头,紧紧盯着眼前的尸体,起起落落的心情,让她的心脏也是砰砰砰的跳动着。
随着日华神医不断的验尸操作,尸体更加准确的特征也被她准确的描述了出来:
“死者约为四十余岁的中年男性,因为长期吃肉,导致牙齿磨损严重。死者骨骼粗重,身高约八尺。无论哪里都对不上。”
“与此同时,他的胃内含还有没有消化的糗和风干的腊肉,不过死前应该长期处于饥饿的状态。”
糗是行军打仗时士兵常吃的小米、高粱等一类谷物,而风干的腊肉也能证明他是逃亡了些许时日。
宋熹之听见这话,突然想起曾将军的墓穴里,有些许的生活痕迹。
裴云屹闻言,也在此刻上前了一步,看着尸体的骨质增生,声音沉沉:
“听着此人的体貌特征,他有没有可能是大乾的武将?”
日华神医点头:“从他身上的骨质增生和牙齿的磨损程度上看,是有可能为武将。”
宋熹之听见这话,终于是猛地松了一口气,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汹涌澎湃了起来:“若此人不是我爹,而我爹的玉佩遗留在了此人的背后,那是不是能够借此推测——”
“我爹曾经与此武将逃亡了一段时日,躲进曾将军的墓穴中姑且度日。”
“可没想到追兵进入墓穴行刺,此武将以一人之力,以一当百,杀死了所有的追兵,而我爹却不见了踪影,暂时下落不明。”
宋熹之说的有道理,众人都极为认可。
再结合日华神医所讲述的事情,几人推测。
这名武将可能是护送先皇后的武将,几人为了躲避追杀,在墓穴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最后杀手追来,这武将便拦下了所有人,以一敌百,让先皇后逃出生天。
正巧神医白离子,是先皇后假死后解毒的医者,此刻也在先皇后的身边,匆忙之中他不慎丢下玉佩,带着先皇后走了。
最终,这个武将成功的拦下了所有杀手,在墓穴里殊死搏斗,敌人屠戮殆尽,可他自己最终也死了。
众人都觉得这个推测十分的有道理。
曾将军是武将,先皇后出自韩氏一族,也是武将世家,自从韩氏一族惨遭灭门之后,京城中的许多官员其实一直为其叫屈。
所以曾将军吩咐黑隐要把黑方石章交给忠君爱国之人,那黑方石章可以打开墓穴的石门。
事情的始末缘由大部分明晰,所以眼前的这位武将很有可能是曾将军,也有可能是韩氏一族的知情人。
裴云屹马上就吩咐人赶紧去查,死在十余年前,约莫四十多岁的武将。
等青铜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最后锁定在了几个人身上。
在十余年前死亡的武将有八人,但是官位较高,皇帝最为信任,且最后可能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竟与宋熹之也很有关系。
因为安定侯的同胞兄长,贺建章,便是在十余年前突然死亡的。
宋熹之听闻这个消息还非常的意外。
从前她听闻过安定侯的兄长十余年前已经死亡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个事情,贺老夫人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儿媳,才助纣为虐的放任那群蛀虫。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能与先皇后扯上关系。
自此,当年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明晰,不过先皇后和白离子到底去了哪里,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事情兜兜转转的查了那么久,却仍旧是不知道先皇后假死的动机,不知道先皇后的踪迹,不知道贺景砚的意图。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白工。
宋熹之闭了闭眼眸,没有说话,屋子里能听见有人隐隐在叹息。
每个人的神情中带着无力和疲惫,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因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牵扯进来的人也太多太多。
全都是他们的骨肉至亲,牵动着所有人的恨意和不甘。
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裴云屹、宋熹之、日华神医,乃至眼前的这具尸体,全部都是这个谜团的受害者,也为此付出的无尽的血泪。
可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裴云屹站在原地思忖了许久,随即又是缓缓抬起头,对着宋熹之道:“其实还差最后一个人,就能拼凑出事情完全的真相。”
宋熹之顿了一下,然后试探性的望向他:“你是想说……陛下?”
她没等裴云屹的回答,实际上已经完全猜到了他的意思:“可陛下他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去查吗?”
若是他会说,那就不可能那么绝情,让一无所知的裴云屹承受了家破人亡的痛苦,最后将他赶到了白马寺。
其实在华清行宫中,皇帝遇刺,命悬一线的当夜,宋熹之听见两人在殿内的争吵,也听见了皇帝对于裴云屹的警告。
命悬一线的天子,带着雷霆之怒,叫他不要再查关于自己母亲的一切。
若是此刻将一切真相赤裸裸的揭露,那皇帝他……
这可是裴云屹在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宋熹之心里有些担忧,可裴云屹却是握着她的手,嘴角扬起一个淡笑:“没有什么可是的。此事事关大乾,我一定要知道。”
裴云屹说完这话,便一人一马直接前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