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大斗拔堡上。
“姐夫,对面在喊什么呢?”靠着垛堞的段正伦虚弱的问道。
段正伦也是命大,因为伤口过大止不住血,金疮药又用完了,眼看着就要流尽鲜血而死时,却有人想到一个止血之法。
即用烧红的匕首烫烙伤口。
把伤口附近的皮肉都烫熟,终于止住了血。
段正伦却也为此吃尽苦头,就只剩一口气。
韦晤一边拿沾了水的毛巾替段正伦擦拭因失血变干裂的嘴唇,一边说道:“对面在喊吐蕃赞普死了,咦,嗯?”
下一刻,韦晤霍然坐起身。
段秀实也从了望哨走下来。
经过段正伦身边时,段秀实只是掠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一瞥中却把老父亲对儿子的慈爱表露无遗。
“岳父,吐蕃赞普真的死了吗?”韦晤问。
“不甚清楚。”段秀实微微摇头,随即又道,“不过无论吐蕃赞普死没死,谷口正与安西军大战的吐蕃军马上就会土崩瓦解。”
“明白了!”韦晤兴奋的击节道,“攻心计!”
“这可不是简单的攻心计!”段秀实再摇头,又喝道,“传令,准备出击!”
韦晤探头看了一眼,说道:“岳父,现在出击只怕不是好时机,山下大营仍有吐蕃军的一个五百人队,对面大营吐蕃军更多,而且丝毫不乱!”
“我知道。”段秀实点头。
“但是得做好准备!”
……
段秀实的判断很准,谷口吐蕃军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因为安西军的“魔法攻击”结合吐蕃王旗被大唐三辰旗替换的冰冷事实,极大的打击了吐蕃军的士气,而安西军的士气则有了极大提升,士气的提升刺激了肾上腺素的分泌,使得安西军将士暂时忘却身体的疲惫,竟然越战越勇。
肾上腺素这种东西,要紧关头是真的很管用。
就在这时,颊啜的甲骑具装又给了吐蕃军致命一击。
连着冲了三次之后,颊啜的甲骑具装损失了数十骑,战马也已经到极限,于是颊啜便带着剩下百余骑回到后阵换备用马。
换好战马回到战场,颊啜就率领甲骑具装再次冲阵。
这次冲阵,颊啜就无法再遵照王臣的叮嘱斜着冲锋,因为这时候吐蕃军已经跟安西军完全纠缠在一起,双方的步兵阵线已经形成犬牙交错之势,已经是难分你我了。
所以颊啜只能带着甲骑具装横着冲击吐蕃军的大阵,仿佛要杀一个对穿。
杀对穿当然不可能,甲骑具装又不是钢铁做的坦克,真的可以刀枪不入,而且战马还有骑兵的体力也是有限的,事实上,颊啜的甲骑具装在穿透左翼的通颊骑兵后,仅仅只杀穿了两个吐蕃方阵,就彻底丧失速度。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甲骑具装就必死无疑。
但是现在的情况则另当别论,现在的情况是吐蕃军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甲骑具装的冲阵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左侧的两个方阵被冲乱后,整个左厢顷刻间崩溃。
左厢之后,中路的精锐方阵及右厢的五个步卒方阵也相继崩溃,再接着就带崩了左右两翼的通颊骑兵,短短不到半刻钟,中路南卫、东卫的一万五千多步卒及两翼的五千多通颊骑兵就土崩瓦解,变成了漫山遍野溃逃的羊群。
南卫东卫和通颊部落的溃逃,瞬间又带崩北卫西卫。
北卫西卫的溃兵原本就变成了惊弓之鸟,好不容易才重新聚集,现在被南卫东卫还有通颊部落一惊吓,更是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三分。
……
看着漫山遍野溃逃的吐蕃兵,骨力裴罗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骨力裴罗始终是一个回纥人,而非汉人,所以此刻心情很复杂。
但是年轻的磨延啜小王子却没想那么多,第一时间下达了军令:“传令,鸣镝所向,追击不止,不要放走了一个吐蕃狗,跟我杀啊!”
王命下达,回纥骑兵全力以赴展开追击。
……
马璘同样下达了追击的军令。
尽管早已经疲惫不堪,尽管两条胳脯都抬不起来,尽管两条大腿都跟灌铅似的沉重,可是马璘仍旧奋力向前追击。
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安西军在河西又要迎来一次空前的大胜!
“杀啊,不要放过一个吐蕃狗!给我杀!”
“冲啊,翻过祁连山,打过青海湖,直捣逻些城!”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中,安西军奋尽全力发起追击。
……
吐蕃军已经乱成一团。
混乱中,南卫戍部的东岱尼玛顿珠撞见了通颊东岱的东本索朗旺堆。
索朗旺堆是吐蕃军中数得着的勇士,不仅长得牛马高大,孔武有力,一身武艺也是极其出众,尤其使得一手好槊。
只见索朗旺堆手中的马槊上下翻飞,瞬间就挑翻了好几个回纥骑兵。
很显然,索朗旺堆并不想轻易放弃,他觉得吐蕃军还可以抢救一下。
索朗旺堆身边的数十骑轻信扈从也没有放弃,组成了一个骑兵小队,在侧翼战场上来回冲突,试图阻挡回纥骑兵。
然而这根本就是徒劳。
无论索朗旺堆和身边的亲信扈从再怎么努力,回纥骑兵都不见减少。
尼玛顿珠跟索朗旺堆的关系还不错,当即打马上前劝道:“索朗旺堆,快走吧,四卫戍部还有通颊东岱大势已去,不是你我两人所能够挽回。”
“闭嘴,你要走便走,我反正不走!”索朗旺堆勃然大怒,“吐蕃的通颊东岱从来就只有战死的勇士,从来没有临阵脱逃的懦夫!杀回去,死战不退!”
“死战!死战!死战!”数十骑亲信扈从也跟着连声怒吼。
“蠢货!”尼玛顿珠拿马槊敲了敲索朗旺堆的钵胄,又道,“赞普遭到汉狗袭击,是生是死尚且不知,再在这里死战还有何意义?赶紧去护驾才是正经!”
“啊对,走走,快走!”索朗旺堆这才如梦方醒,拨马就走。
当下尼玛顿珠和索朗旺堆领着不足百骑亲信扈从,打马狂奔。
在两人的身后,吐蕃四卫戍部和通颊东岱已经跑得满山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