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回纥骑兵汹涌而入。
紧接着安西军也纷纷涌入山谷。
整个大斗拔谷彻底被安西军控制。
段秀实绷紧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胜了!安西军,胜了!
王臣也带着姚况和一旅安西老卒从左侧山腰下来,来到山谷之后就跟段秀实来了一个男人之间的熊抱。
“老姚,辛苦了!”
“贤弟,你也是!”
“贤侄,我们胜了,哈哈哈!”
马璘的大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回头看时,只见马璘骑乘快马,在姚令言、孟睥及马朗等数员裨将的簇拥下飞驰而来。
来到近前,马璘便翻身下马。
然而落地之后,马璘却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老叔!”王臣吓了一跳,赶紧抢上前将马璘从地上搀扶起来。
段秀实也想冲上前去搀扶马璘,但是刚跨出一步,就感到腰部传来一阵钝疼,当即也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
“岳父,不是,段都虞候!”韦晤赶紧搀住段秀实。
“别动,容我缓缓。”马璘和段秀实几乎同时说道。
片刻之后,缓过来的两个老家伙相视而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
不必讳言,马璘和段秀实此时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感慨万端。
马璘今年已经整整五十岁,段秀实更是已经五十二,两个人平生大小数百战,要说打得艰苦,当数香积寺之战,要说输得惨烈,当数怛罗斯之战,要说赢得侥幸,则非连云堡之战莫属,可这次的大斗拔谷之战却最悬殊。
有多悬殊?悬殊到他们只有七千人!
即便算是回纥骑兵也才一万一千人!
实际参战的兵力更是只有区区六千人!
但就是这六千余人,却在正面交锋中击败了超过五万吐蕃大军,而且击败的还是吐蕃最精锐的四卫戍部以及通颊东岱,甚至可能斩杀了吐蕃赞普赤松德赞!
想到赤松德赞,马璘当即问道:“贤侄,你可曾斩杀了赤松德赞?”
“或许杀了,或许没有。”王臣一摊手说道,“那一箭肯定射中了赤松德赞,但是有没有射死就不知道了。”
“就算没有射死,多半也难活。”马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看天气,多半又要下大雪了,祁连山上的风雪只会更大。”
王臣抬头看,还真是,刚刚都已经出太阳,就这片刻工夫,却又乌云四合,还刮起了凛冽大风,这大斗拔谷就是一个风口,冷风一刮,真的能冻死人。
……
祁连山上不仅风更大,而且已经开始下雪。
赤松德赞身上披了六七件裘袍,还是感到阵阵彻骨的寒意,一个劲的喊冷,索朗旺堆便赶紧又找来了好几件裘袍,盖在赤松德赞身上。
不仅身上,赤松德赞的身下也垫了好几件裘袍。
此时的赤松德赞已经无法走道,只能被扈从抬着翻山越岭。
王臣的那一箭的确是射中了赤松德赞,虽然没有射中要害,但射中了大腿。
由于中箭的位置刁钻,很难包扎到位,所以流了不少的血,所以赤松德赞才会感到彻骨的寒冷,这都是失血所致。
“索朗旺堆,逃了多少人回来?”
“赞普,你安心养伤,他事回伏俟城再说。”
“闭嘴,我让你说你就只管说,休要瞒我。”
索朗旺堆再不敢隐瞒,只能老实的回答道:“只逃回来不足万人。”
“什么?竟不足万人?”赤松德赞感觉就像掉进了冰窿,抬眼看,雪下得更大了,风也刮得更大了。
……
大斗拔谷的寒风也刮得更猛了。
刚才两军处于激战中,将士们还没有感觉,现在一停下来立刻就感到寒意。
马璘当即挣扎着起身,又将磨延啜和骨力裴罗请到了跟前:“王子,骨力裴罗将军,清扫战场,清点以及押解吐蕃俘虏的差事就拜托你们回纥勇士了。”
这是马璘送给回纥骑兵的甜头,打扫战场能有不少的油水。
因为吐蕃军留下了不少的辎重、马匹以及财赀,还有甲胄。
吐蕃的制甲技术虽然不如大唐,但也相差不远,一副全身铁札甲卖到长安,至少可以卖出五千钱的高价,皮甲也值两千钱。
这次能缴获多少副甲?少说三万副,其中铁甲至少五千副。
五千副铁札甲加两万多副皮甲,只这两项就至少值十万贯!
当然了,这只是理论上的售价,而且必须得卖到长安才行。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笔极其丰厚的赏赐,马璘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磨延啜年轻,还不懂,骨力裴罗却是大喜过望,当即道谢:“回纥葛萨氏及奚耶勿氏的勇士谢大都护赏!”
道过谢,磨延啜和骨力裴罗便兴冲冲的带着回纥骑兵冒着寒风打扫起战场。
安西军的将士们也在第一时间搜寻并救治袍泽,这次大战安西军虽然胜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其中伤亡最为惨重的无疑是右虞候军,出战时的一千多安西老卒,最终能站在马璘面前的只剩不到三百,伤亡率竟然超过了七成,其中阵亡数就超过了三百,这样的阵亡率无疑是偏高的,主要是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
谷外参战的三千老卒也伤亡过半,好在阵亡不多。
王臣最后估算了一下,从大马营草场的夜战开始,安西军总共伤亡三千多,其中五百余人战死沙场,永远长眠在了河西走廊。
“冯判官,抄录阵亡将士的名录。”
“与捷报一并以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这些将士都是为了大唐而战,也是为大唐牺牲,圣人在麟德殿上承诺过,每一名为大唐牺牲的将士,他们的名字都应该被铭刻在凌烟阁上!”
马璘特意叮嘱刚刚赶到的节度判官兼掌书记冯河清。
“喏!”冯河清领了令,当即带着十几个小吏顶着寒风认真核实并抄录阵亡将士的姓名以及籍贯,这项工作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因为这些阵亡将士的姓名以及籍贯,可是要刻在凌烟阁的外墙,接受后来人的瞻仰及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