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昨夜就知道了四皇子和容妃离世的消息,槐灵给阿旋和他都说了这事。所以比起其他大臣,他倒是镇定得多。
陆旋扮作瑾王府内侍,是不能进入上朝内殿的,所以只能一直等在太和殿门口。
因为她用了符咒,所以里面那些哄闹和辩驳的声音,她从一开始就听了个全乎。
本来他们打算的是来了直接让姜少昭说出事情的,早日将阴谋大白于天下。没想到这皇帝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痴人说梦,想让他那个色胚儿子当太子。
她正寻思要不要用符咒提醒姜行要赶紧说正事,就听得距离太和殿两道宫门外,太庙和社稷坛方向,似乎隐有兵戈之声。
眉头一蹙,陆旋有些狐疑。
怎么回事?
大哥昨日上午就出城,前去领了王爷的二十万兵马进京,他们早上出门前便收到了他的密信,说是已经偷偷处理了皇城外所有京军亲卫,现在整个京城外围,全都是大哥把控。
可是先前大家都说好了,没有收到宫里的讯号,都等在京外按兵不动。
为何这会儿却有大量的兵马入宫?!
听着越来越近的兵戈之声,陆旋心头隐隐起了不妙的预感。
今日情形有异!
是以,来不及听殿内那些人的婆婆妈妈,陆旋扫了眼背后的大殿,立即悄悄弹了一道符箓进去。
一道金色微光从群臣头顶闪过,姜行一抬眸,霎时便瞧见了。
只是那道金色越过他头顶,竟然落在了皇帝身上。
为何是落在皇帝身上?
不是之前说好有什么事,可以通过纸鹤灵和他沟通的吗?
姜行也有了几分疑惑。
之前为了便于他行事,阿旋早就在他身上画了血符,专门让他也能看见对方身上的紫气。
所以这会儿,既然符咒落在了牛三儿身上,他也想看看阿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一刻,姜行没有再理会皇帝是高兴还是不悦,只紧紧地盯着他的变化。
自那道金光之后,紫金相间的光华自皇帝身上如绸缎般散开,他面前似是裂开了一道口子,姜行只眨了两次眼睛,这人身上那道威严赫赫的气息便霎时消退不见。
一刹那,皇帝身上的紫气消退得干干净净。
脸似乎还是那张脸,但他整个人的神态、气质,甚至面部神情的细微处,竟是形似,神不似了。
他由与之前与皇兄一模一样的神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虽然脸看起来仍有八九分相似,但却是能完全判断出来,这与先前,并不是同一个人!
随之,立即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找上了他,从高台龙椅上隐隐冒出来。
皇帝对自己这会儿的变化浑然不觉,只面带不悦,静静看着台下百官。
江远风这会儿没了玄力,所以自然连那金光也看不见了,如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方才提议立三皇子为太子的事,因为四皇子夭逝,所以大家又在重新开始讨论,全都没注意到此时高台上的人,已经全然换了一副样子。
大家正为大梁焦虑担忧,便听得殿内一道凛冽的声音高声道:“皇上?!皇兄?!!”
“说,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一个妖物?!”
姜行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众位先前还觉得今日注定不平凡的臣子,被他这一嗓子喊得一愣。
随即,多道视线纷纷顺着姜行的目光,看向了须弥台上的皇帝,一瞬间,百官哑然。
“说,你不是皇上,你到底是谁?!”
姜行又喊了一声。
众位大臣也看到了此时的皇帝,全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太明显了!
大殿上的人,根本不是皇上!
虽然很像,但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这人是谁?!
先前那一道道恭肃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戒备与敌意,一个个看着皇帝,不自觉退后了几步。
怎么回事?
方才还看着这人分明就是皇帝,怎么一刹那就变了?!
这个人虽然与皇上有八九分相似,但这神情气质,几乎是半点不像!
陆旋听着里面姜行的高声质问,以及臣子们的惊呼之声,确定自己判断的果然没错。
皇帝的面相被江远风曾经改动过,所以才会令得牛三儿的气质神态与本来的皇帝相差无二。
除了动了他的虎牙之外,主要是另外动用玄术,改了他的面相和气质!
如今先前被玄术改过的面相全都暴露出来,甚至那颗因之前拔了虎牙而露出来的黑漆漆的大洞,此时因他喝茶,一张嘴顷刻暴露无疑。
何元光听着方才姜行的话,正想代皇帝训斥,一瞬间顺着大家的目光一瞧,霎时也被吓了个半死。
果……果真不是皇上!
这人,这人竟然牙齿缺了那么大一块!
他吓得拂尘都差点拿不稳,本就扑了白粉的脸上刹那间更白了,宛如已经死了三日。
季皇后也听见了姜行的大吼。
原本听见提四皇子,她都想扭头走了。而方才姜行喊的那几声实在太大声,硬是将她从门口拉了回来。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在一惊一乍什么!
只是不瞧还好,一瞧见,她心头也咯噔了一大跳。
这人,的确不是皇上,与皇上虽然相似,但神态上很不一样!
但不知为何,她看着眼前这人,却隐隐又觉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看着群臣乱哄哄的样子,季皇后知道,今日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虽然他不懂朝政大事,但皇位易主,还是不知不觉间完成了,满朝文武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是以,她判断不了如今龙椅上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当下情况是否有利于自己,只好悄悄在屏风下蹲下,静静等着朝堂上今日这一场的反应。
序儿的事方才被压下去还没着落呢,她必须要让他名正言顺地拿到太子之位!
听着身边乱哄哄的一团,姜少昭瞥了眼姜行,只觉得这人做戏过于浮夸。
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得演这么一遭,实在是有些自命不凡。
他抹了抹嘴角因身体老化而不时冒出来的白沫,看着皇帝那自在喝茶的目光,如看着死气沉沉的自己。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不过是喘息之间而已。
皇帝听见姜行的吼声,当场被吓了一跳。
他将茶盏重重一搁,本欲发作,却瞧见百官看自己的神情,都瞬间极为锋利。
是以,颇有些不满。
什么叫他不是皇帝?
在这位置上十几年了,他们哪次看见的他不是他?
总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他们想要的那个皇帝,早就死了!
但细细揣摩了一瞬,忽地,他神思一凛。
等会儿!
他像是想到了身份,加上配合着众人看他的异样神色,立刻吩咐身侧的何元光:“把铜镜给朕拿来!”
何元光一听这与先前相差不大的声音,心头狠狠颤了颤。
声音……确实是皇上。
要拿吗?
这人究竟是皇上吗?
但鬼使神差的,他心头虽盘算,但动作的肌肉记忆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想法,心头七上八下的就照做了。
皇帝接过铜镜一瞧,先是一愣,随后顷刻变了脸色。
手中铜镜“哐当”落地,霎时发出清脆碎裂的响声。
不同于满殿大臣先前的惊愣,他仇恨的目光几乎顷刻就落到了江远风身上。
“姜少昭,你对朕做了什么?!”
怒吼着,他立即起身,向着太和殿门口大喊:“裴帆!裴帆!”
裴帆带着一众金吾卫候在侧殿,平时就像一尊门神。一般除了皇帝需要,否则他绝不打听任何事,好似也没有任何想法。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是皇帝的心腹,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从何处得来的。
恭恭敬敬地对皇帝,就是他平步青云的仪仗。
是以此刻听见殿内皇帝的吼声,裴帆立刻冲了进来。
“皇上!”
皇帝颤抖地指着台下的姜少昭,厉声呼喝:“给我把姜少昭带下去!压下去!压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