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上,千帆竞渡,百舸争流,船来船往间,江面上热闹非凡,粼粼波光被往来船只搅得碎金闪烁。
位于姚安府境内的码头更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从成都方向缓缓驶来的大船,一艘接着一艘稳稳停靠在码头上,船身吃水颇深,随着卸货的声响,一箱箱崭新的军火装备被搬运而出。
那都是最近几个月刚刚生产出来的精品。
燧发枪的枪身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峻的光芒。
野战炮更是威风凛凛,炮筒粗壮坚实,它们源源不断地从船舱卸下,整齐码放在码头边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气息。
另一边,准备开往成都的大船数量更为可观,一艘艘首尾相连,像是一片浮动的山峦。
只见无数面旌旗烈烈飘扬,火红的旗帜在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射下,红得夺目耀眼。
跳板上,身着明军制式鸳鸯战袄的士兵们身姿矫健,步伐整齐,如涌动的钢铁洪流,正源源不断地登上大船。
鸳鸯战袄的鲜艳色彩,衬得士兵们精气神十足,个个目光坚毅,透着即将出征的豪迈与决绝。
在为首的那艘最大的战舰上,王克一袭戎装,身姿挺拔如松,耸立在船头。
江风拂过,衣袂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炬,紧锁眉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码头上士兵们井然有序的登船场景。
“下令让成都过来的大船卸完装备后立即开始装载将士们上船。今日下午申时之前全部船只必须全部完成装载,酉时出发不得有误!”
王克声如洪钟,语气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仿若沉甸甸的军令,砸在空气中。
“是!国公!” 身边的亲兵队长马明春身姿笔挺,恭声应道,随后快步跑去传达命令。
王克的命令下达后,码头上的人群更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又或是被无形的大手按动了快进键一般,动作肉眼可见地更快了。
搬运军火的士兵们喊着号子,手臂上青筋暴起,脚步匆忙却稳健;登船的将士们鱼贯而入,秩序井然,没人拖沓,没人懈怠。
如今已然是一月下旬,时光在紧张的筹备中悄然流逝。
自从月初得知清廷调集了大军准备来围剿自己后,王克便一头扎进书房,与麾下众将挑灯夜战,反复研讨,开始着手周密计划应对之策。
他起初的计划是集中兵力主攻清军一路,分而击之。
根据细作传来的情报,从陕西来犯四川的陕甘清军,兵少将寡,军备不齐,实力是三路中最弱的一部。
再者,成都作为王克的大本营,是他苦心经营的根基所在,不容有丝毫闪失,承载着无数的战略资源与希望,所以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毫不犹豫地定在了清军陕甘绿营身上。
为了确保一击致命,打出明军的威风,王克深思熟虑后,只留下了新组建的贵阳营在贵州,负责镇守当地,维持治安,严防清军残部反扑或是土司滋事。
而其它的所有主力军队,勇卫营、黄州营、霍山营、蕲州营、曲靖营等一众精锐,都将随他一起浩浩荡荡回四川,枕戈待旦,准备与清军决一死战。
下午酉时,几十艘大船纷纷完成装载,船帆鼓足了风,像是一只只振翅欲飞的白色大鹏,缓缓离港而去。
舰队启航的那一刻,王克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可眉间的褶皱并未彻底舒展。
最新传来的情报显示,清军已经在汉中完成集结,密密麻麻的营帐连成一片,刀枪林立,气势汹汹,不日就将挥师南下,兵发广元。
在清初,四川历经战乱、瘟疫、饥荒的多重肆虐,人口锐减,昔日的繁华城镇沦为荒墟,田园荒芜,饿殍遍野。
这时,从陕入川走得比较多的路线一般就是广元 - 剑阁 - 江油这一路。
这条古栈道沿线,曾经商旅不绝,如今却是人迹罕见之地,杂草丛生,荆棘遍地。
清军要来,断无获取补给的可能,周边村落凋敝,别说粮草,连口水都难找。
所以,不得已之下,鞑子的陕甘总督李国英不得不在汉中把大军的辎重准备周全,筹备粮秣、修缮兵器,诸多事宜繁琐耗时,这才一直耽误到月底。
王克主力乘船回四川,逆水行舟,加之船载重物,大概需要五到六天时间。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段时间里,清军的行军速度不要太快,切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明军的热气球已然生产了足够的数量,成都的空军基地每日都有相当数量的热气球腾空而起,朝着江油、剑阁一带飞去。
热气球上的士兵们手持望远镜,居高临下,严密侦查,对清军的进军进度还算清楚,情报如雪片般及时送回王克手中。
在王克的旗舰上,舱内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巨大的舆图上。
“此次幸得晋王相助,西南一块应该暂时不会有失。” 王克手持兵符,在舆图前指点江山,侃侃而谈。
李定国在得知清军三路大军来剿后,毫不犹豫,当即自告奋勇地应下了对付两广方面清军的任务。
之前栗养志折戟安顺,让两广兵元气大伤,损失惨重,如今他们缺兵少将,士气低迷,确实没有规模围攻西南明军的实力,让李定国独力应对也没太大问题。
“而夔东军也主动应下了防御湖广方向清军的任务,如今,咱们只需要全力应对四川的敌人即可,从实力对比上看,我军获胜应是毫无悬念的。” 王克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自信。
“但是,四川最大的问题是人口稀少,如今成都在我军的经营下已经有了点起色,但在川北仍然还是荒无人烟,这样补给便是个大问题,不仅困扰敌人,同样也是我军最大的麻烦。”
说罢,王克眉头又皱了起来,陷入对补给难题的沉思当中,手指不自觉地在舆图上摩挲,似在找寻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