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取走了她的糖果。
当场交付积分，当场捧着装着糖果的黑匣子离开，只给玩家留下一道纤细漂亮却无比坚定的背影。
众人心中震撼，各种情绪乱成麻，最后只能脱口而出：“疯子。”
他们想不到第二个形容词。
在座的玩家都是经历过无数个高级副本的，也都见过那些恐怖如斯的鬼怪，能从他们的利爪下逃命就不错了，谁能想到和他们风花雪月，还上演一出“救赎”戏码。
果然，有些事是天赋，寻常人想都想不到，更何谈做到。
只有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疯女人”，才能公开承认自己和鬼怪是恋人吧。
颜津月不在意他们的评价，她只在意她拿到的糖果，代表神明之“喜”的神殿钥匙。
为了和其他几个对比，她火速和VAN回到自己的公寓，除了形态不同，眉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偶在枕头上排排坐，她自己的那个搁在手边。
她不停地摆弄着这些糖果，可都无济于事，它们没有变成人偶，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好像就是一堆普通的、平平无奇的水果糖。
没办法，颜津月只能求助地看向VAN，谁知男人只是浅浅一笑，右眼的镜片反光，只能看见模糊的蓝色轮廓。
他说：“主人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的。”
又卖关子。
颜津月呵呵翻了个白眼，继续盯着水果糖出神，灵光乍现，她突然有了个荒诞疯狂的想法——
既然是糖，那她吃一颗呢？
动作比想法快，脑子还没来及分析利弊，手指已经捻起一颗剥开了糖纸。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把糖塞进嘴里。
在糖果被口腔温度融化的汁水到达味蕾时，她的眼睛闪烁了下。
这个味道是……
年少时的记忆如潮水将她吞没。
虽然已经时隔快十八年，可颜津月知道她不会认错，就是福利院门口那个小摊上卖的三无水果糖，那曾是她晦暗无光的童年里，唯一一抹彩色的甜。
颜津月的家庭是个中产家庭，父母收入稳定，温柔慈爱，幸福美满，但无人知晓其实她曾是被抛弃在福利院的没人要的小孩。
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瘦弱，还病恹恹的，她被福利院其他小孩排挤、欺负，但幸好有一个大她几岁的小哥哥一直护在她身边。
每次她生病难受，或者被欺负哭的时候，小哥哥总是会用他帮院长打杂赚到的几毛钱，到福利院门口的小摊上买几颗水果糖给她。
他总是会摸着她的头说，“乖乖，吃完糖病就好了。”
那时候她依靠在小哥哥温暖的怀抱里，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看向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没有父母又如何，她已经拥有了天下最亲最亲的人。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被领养了。
她想带上她的小哥哥，哭得撕心裂肺，可她的养父母也不过只是普通家庭，根本无法同时领养两个人。
所以她抗拒，她不愿跟养父母走，但小哥哥就弯下腰把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说：“月月有爸妈是很好的事，爸妈会很爱很爱月月，乖一点，哥哥给你买糖吃。”
“可是我只要哥哥。”她固执地拽着他的衣角，任是谁来劝都不放手。
“可是哥哥暂时没有能力养月月。”男孩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溪水潺潺流过，“这样吧，我们做个约定，月月努力长大，哥哥也努力长大，赚许多许多的钱，然后去接月月，好不好？”
“那说好了，哥哥不能骗人。”
“哥哥不骗月月，拉钩。”
后来，她跟着养父母回了家，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确实如小哥哥所说的很疼爱她，还为她保留了小名取名颜津月。
偶尔，她会偷偷地返回福利院找小哥哥，攒下父母给她的零花钱给他买东西，但突然某一天，她再回到福利院时，小哥哥已经不在了，院长说他自己跑走了，没有留下任何音讯。
颜津月很伤心，可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被小哥哥抛弃，每天放学都会去福利院门口的小摊等他，始终没有等到。
再后来养父母带她搬去了别的城市，福利院、小哥哥，还有天上那轮又大又圆、她曾见过的最亮最漂亮的月亮，都随着时间被风沙掩埋在记忆里。
只是偶尔在午夜辗转时，她会想起还有那个稚嫩的约定，那些甜到腻人的糖。
小哥哥的名字她已经记不清了，容貌也是，只剩下一片模糊。
“啪嗒——”泪水如珍珠，一颗一颗掉落，落在她手背上，糖纸上，和那些水果糖上。
水果糖散发出莹润的、柔和的白光，一颗一颗凝聚出来，化为一只小人偶。
扎得松散的两根小麻花辫，苍白病气却不失精致的眉眼，短小的身板上套着条不合身的洗得已经褪色黄色碎花裙，手上紧紧抱着一只掉了只耳朵的毛绒小熊，棉絮都冒出来也视若珍宝。
是她小时候，是她在福利院的样子，颜津月无比确定。
她抱着自己小时候模样的人偶哭得泣不成声。
VAN轻轻拍着她的背，问：“主人，你想见他吗？”
他是谁，不言而喻。
颜津月用一双泪眼朦胧看向他，小心翼翼问：“他是在神殿吗？”
VAN点头。
几分钟后。
这是颜津月第一次把人偶带出公寓，VAN曾说他们会引来大麻烦，现在她总算知道这个大麻烦是什么了。
无数的手拿长矛白袍神使将她包围，在她的周围、上空盘旋，幽蓝色火焰烧得炽热又威严，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其中一个神使的长矛穿透心脏，正如她所看过的那样。
外面有无数玩家围观，可都不敢靠近。
颜津月缓了口气，按照VAN的话，大声道：“我要上神殿。”
这一句像是什么设定开关，神使瞬间都飞到半空，整齐有序的排成一条长队，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浮在高空中、云气缭绕的建筑处，震撼至极。
而更震撼的是，他们都变幻成了一条阶梯，一条冲天长梯，从神殿一直铺展到她脚下。
颜津月没忍住……眼角抽了下。
这可真是玛丽苏至极的场景，所以，她亲爱的神明大人能不能直接把她送上去，这么长的一条阶梯，要她走上去等于要她半条命。
似乎是预感到她心中吐槽，有没有变化为阶梯的白衣神使，其中两个变成了一顶轿子，而另外几个都是抬轿人。
颜津月的表情更僵了，很想捂脸。
这位神明大人怎么就喜欢这种少女漫的剧情？
当然，最后她还是咬牙坐上去了，毕竟和累没半条命相比，她更愿意“丢人”。
少女被神使抬着走上通天之梯，其余玩家旁观这壮阔的一幕，心情各异，其中最多的不乏是对“神明如此宠爱少女”的感叹。
唯有一人冷笑：“他展示的不是他有多么宠爱她，而是她有多么爱他才对。无论是之前的拍卖，还是现在，如此夸张，不过是想宣誓自己的占有。”
“卑劣。”祁云潇冷声。
傅随舟惊讶地看向身边酸溜溜的好友，心道：不愧是情敌，看的层次也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但是，你这是对神明不敬吧，小伙子！
他警惕地左顾右盼，深怕哪里突然冒出来一只神使把他好兄弟给捅了。
可是没有。
或许，神使有更重要的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