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顺着随云的视线,也看到了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岭。
当时,她的心都凉了。
这可不是现代。
现代重庆819火灾,当初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可即便如此,火灾也花了一个星期才得以扑灭。
遥想同一年发生在澳大利亚的山火,当时足足用了六个月,火势才控制住。
那可是现代社会!
是有直升机,有干冰,有灭火器的现代社会。更是可以在短时间聚集许许多多的有生力量。
可这是古代,是地广人稀的岭南府治下!
这里没有干冰,没有灭火器,就连人都没有多少!
这山火要是烧起来,怕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烧干烧净了,才能彻底停下来。
云莺浑身发抖,瞳孔不住的收缩。
她在想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火熄灭。
但是,没有办法!
她没有办法!
从没有这一刻,让云莺感觉自己是这么的无力!
她无力到甚至开始痛恨自己!
若是她真有法术就好了,若是她真是那西王母娘娘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用她的大神通,让这滔天火焰覆灭在顷刻之间。
可是,她不是!
她不会!
“轰隆!”
“轰隆!”
“轰隆!”
接连三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云莺近乎麻木的,回头看向不住拉扯她的穗儿。
“穗儿,是山崩了么?”
“没有山崩!姑娘,打雷了姑娘!要下大雨了啊姑娘!”
“下雨?”
云莺的瞳孔逐渐收缩,忍不住看向头顶的天空。
天空逐渐阴沉下来,之前露出一点头的太阳,不知何时又躲到云层后边。
黑压压一层乌云片刻就在头顶布满了,那浓云一层又一层,在天空涌动着、翻滚着,给人末日到来的既视感。
这天气,怕不是要轰轰烈烈的下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雨。
再看周围的人,此刻全都静止下来。
他们也仰望着天空,嘴中喃喃的说,“老天爷保佑!”
“老天爷开眼了啊!”
“是要下雨了吧?我们的屋头山保住了。”
云莺又看向随云,随云面上的凝重逐渐散去。
他面上露出轻松之色,嘴角还一点点的翘了起来。
显然,连他都觉得,这场雨来的及时。
终于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云莺面上陡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下雨!”她说,“下一场暴雨!”
“咔嚓!”
“轰隆!”
暴雨轰然而下,天空像是被谁捅了个窟窿,雨水根本没有从小到大的递进,而是直接就瓢泼下来。
穗儿和柳儿的惊呼声响在耳侧,他们像是在惊叫,又像是在欢笑。
连同周边那些百姓,也都呜啊啊发出各种怪音。
可这些声音云莺全都听不见。
她只紧紧的盯着那燃烧的茶树,那些茶树上的熊熊大火逐渐变小、再变小,直至冒出黑烟,彻底被施虐的暴雨扑灭。
“啊,火灭了!火灭了!”
“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
随云不知何时走到云莺身侧,高声说了句什么。
可周边太吵了,又是人声,又是雷声和闪电的咔嚓声。
云莺大声与随云说,“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随云道:“赶紧下山,这边太危险了!”
危险?
对!
像是这种暴雨天,尤其还有闪电和雷电,人若站在高处,可太容易被劈中了。
这若是被雷击中,那可就全完了。
云莺就忙给随云做了个“回去”的手势,随云直接背起云莺,扭头就往山下跑。
他们这边一有动静,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回过神来。
一时间,众人也都意识到此地的危险。谁也不敢再瞧热闹了,却是夹着尾巴赶紧往山下逃窜。
穗儿和柳儿自然紧跟在云莺身后,好在两个丫鬟都皮实,尽管下山路上两人摔了好几个跤,但都有惊无险,成功在山下一处宅子与云莺会和。
也是巧了,云莺他们现如今待的地方,正是那常顺的宅子。
只是不同于茶山被云莺购入了,这宅子却没什么人要,就一直放在这里落灰。
云莺四处看了看宅子,挺普通的一处农家院子,但面积很大,且是一水的青砖瓦房,放在村里边,这绝对是独一份。
但就因为太大了,造价也有些高,百姓们买不起,所以就空置着。
随云见云莺还有闲心四处观看,就说她,“你还是先进去换身衣裳吧,你淋了雨,别再感冒了。”
穗儿和柳儿也说,“这间是女主人的房间,我们看过了,里边还有几身衣裳。只是破旧的很,姑娘先别嫌弃。”
“不,不嫌弃,阿嚏!”
穗儿和柳儿脸色都变了,赶紧簇拥着云莺进房换衣裳去。
现在不仅穗儿越发笃定,姑娘就是西王母下凡,就连柳儿,也觉得此事有几分可能性。
看吧,云莺不仅在容貌上,与西王母娘娘有几分相像,在关键时刻,老天爷还降下一场暴雨,庇佑了她的茶山。
想想吧,若是没有这场雨,届时山火肯定会四处蔓延,将这十里八乡烧的寸草不生。
纵火的男人会受惩罚,可云莺作为茶山的主人,也指定要被牵连。
然而,现实却是,就在众人以为走到绝路时,一场暴雨说来就来。
都这么明显了,再说云莺和天上没点关系,那谁也不信啊!
两个丫鬟神神叨叨的,趁着云莺去换衣服的时候,她们凑在一起说小话。
于是,云莺是西王母娘娘的转世这一事实,更加深入两人心。
等云莺换完衣服出来,就觉得两丫鬟对着她更恭敬了。
她当然没想其他,毕竟她只顾着不舒坦了。
她如今身上穿的,乃是别人穿过的衣裳。
这衣裳破破烂烂且不说,关键是有一股怪味儿。另外还因为衣裳不合身,对云莺来说太宽松了,云莺不得不时不时拢一下领口位置,以免走光。
柳儿和穗儿也换了衣裳出来。
她们的衣裳和云莺的衣裳大差不差,总归都破旧的很,看着还有点脏。
但也只能这样了,总归比穿湿衣裳强。
换好衣裳,主仆三人一道走出门,就看见不远处的走廊下,随云正站在那里。
随云也换了衣裳,那衣裳应该是常顺的。常顺矮墩墩,随云又特别颀长挺拔,他那衣裳穿在随云身上,直接把随云的脚踝都露出来了。
云莺三人见状,忍不住哄堂大笑。
随云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甚至耳朵根都红了。
他轻咳一声,和云莺说,“暴雨不知何时才停,咱们就先在这宅子歇一歇。你们饿么?若是饿了,我去邻家买些吃的来。”
云莺摸摸空空的肚子,她还真有些饿了。
穗儿和柳儿同样,这几顿饭她们都没用好。
三人一对视,得了,让随云买饭去吧。
随云不知从那里寻来一把油纸伞,撑着伞出门了。临走时他还说,“我把大门关上,防止山上有什么东西下来。另外,我就去隔壁人家,让他们做些吃的拿过来,这厢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只管大声喊我,我会立马过来。”
三人自然点头。
如此随云离去了。
好在,在他离开这段时间,并没有人闯进来。如此,三人就站在走廊上看雨,并猜测着,这雨何时才停。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云莺身上是有些神性在的。
云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穗儿就说,“下雨了呢。”
柳儿道:“暴雨浇灭了山火。”
“暴雨还保住了姑娘的茶山。”
“周围的山岭和农田也都幸免于难。”
“换做是其余地方着火,这雨就不一定能下来了。”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要将此事盖棺定论。
云莺一边打了个喷嚏,一边忙阻止她们,“别人胡咧咧也就算了,你们两人可别跟风。还西王母娘娘,你们见过那个西王母娘娘打喷嚏的?”
话落音,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出来。
穗儿和柳儿也顾不得与云莺争辩了,却是急的不行的围着她,“姑娘您着凉了吧?”
“可别发烧啊。”
“这边灶房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姜和柴火,我去看看能不能给姑娘煮一碗姜汤来驱驱寒。”
生姜自然是没有的,仅有的几根柴,也不足以将一瓢水烧开。
好在这时候随云端了一锅汤面过来了,云莺赶紧喝了一碗汤面,想要发发汗把寒气赶出来。
她倒确实是发汗了,可冷风一吹,她又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云莺有了不妙的预感,她觉得自己距离烧热不远了。
云莺焦灼的在地上走了两圈,她想现在就回县城去,但这明显不可能。毕竟外边的雨水虽然比方才小了一些,但还在大雨的范畴内。这时候回城……怕是回不了。
毕竟他们的马车还在西王母娘娘村,来回跋涉奔波,别说她了,就是随云这种身体硬朗的,也扛不住。
没办法,云莺只能继续在屋里窝着。
但屋里的被褥早就被人抢走了,屋内除了几身破烂不堪的衣裳,再无其他。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随云劈了一道门点燃成了篝火,几人聚在一个房间里烤火取暖。
天黑了,雨水终于又小了一些。
随云时刻警惕着外边的动静,不时就要起身去看一看。
云莺问他担心什么,随云说,“雨下的时间太长了,而且下的很大,我怕会出现滑坡和泥石流。”
云莺眉头一跳,“应该不至于吧?”
“以前不至于,现在说不准。”毕竟二爷年初让人开荒了,到早稻收割时,全县总计开出荒地几千余亩。
开荒对植被的破坏很大,再加上没有及时补种上庄稼,松软的泥土经过暴雨的冲刷,完全可能会导致泥石流。
随云如此一说,云莺一颗心就提起来了。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造的梯田。
到现如今,梯田已经造了好几座,其上也种植了旱谷。
但还是那句话,旱谷还没长出来,缺少根系来抓牢稳固梯田上的土壤。这一场暴雨下去,她的梯田不会毁了吧?
云莺想七想八,想的根本睡不着觉。
她唉声叹气,忽而又觉得热了,觉得冷了,然后,云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当云莺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穗儿也意识到了。
她摸了摸云莺的头,再摸了摸睡着的柳儿的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仅云莺发烧了,柳儿也发烧了。且柳儿烧的更为严重一些,她都烧晕过去了。
云莺的荷包,早在来屋头山的时候,就丢了。
荷包不值钱,可荷包中有好几个药瓶,那都是能救命的东西,丢了云莺真挺心疼的。
好在她荷包里的药丢了,随云身上还带着不少。
最终,云莺与柳儿一人吞了一粒治烧热的药丸,迷迷瞪瞪的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这一晚云莺自然睡得不舒服,她要么梦见泥石流来了,她跑的太慢被淹没在泥土里;要么梦见地动了,她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不稳。
后来云莺被穗儿唤醒,要让她喝点热水,顺便再吃一粒烧热的药,云莺才知道,刚才那些都是自己的梦。
喝了水,吃了药,云莺又睡着了。
这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云莺醒来,她的烧热已经退了,除了风寒感冒导致的鼻塞外,她倒是没有别的不适。
昨天脱下的湿衣裳,也被清洗过烘干了,云莺穿上自己干净的衣裳,再次满血复活。
她看着同样精神大好的柳儿,与柳儿说,“还好你也退烧了,不然今天就要把你自己留在这里了。”
“姑娘准备去茶山了么?”
“去啊,咱们这就出发。”
云莺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然而,她的话才出口,随云就道:“昨天半夜雨才停,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茶山脚下的雨水,都到成人腰间了,你即便到了山脚下,也上不去山。”
云莺的面色当即颓丧下来,“可我只和二爷请了三天假,最迟今天下午就要往回赶。若是现在不能到茶山上看看,我这一趟不是白来了么?”
随云瞄她一眼,“你倒也不必这么烦恼。”
云莺纳闷,“为什么?”
“因为我昨日连夜传信给二爷了,若是不出岔子,二爷现在应该在来屋头山的路上了。二爷都来了,你自然也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