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凌陷入沉默,神色明显是不太愿意的。
他抿紧了唇,沉声问,“除了这个,你就没其他想要的了?”
“没有。”迟绯晚态度坚定,伸手推开他,拽着他的衣领,仰头恳切地说,“你若是真心在意我,就让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在家呆得太久了,久到都快要失去自我了。”
迟绯晚眯了眯眼睛,神色茫然。
沈知凌俊眉微蹙,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内心似乎在挣扎。
“不行。”他果然还是否决了。
迟绯晚调整好自己,掀唇冲他一笑,纤臂环绕他的脖颈,猫儿一般撒娇,“你就让我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宝宝,你也不想我孕期抑郁流产,对不对?”
她的脑袋抵在他肩窝处,有几根发丝钻进了衣领里,贴着他脖颈处的肌肤刺挠。
很痒。
沈知凌的身体没来由变得僵硬,一股肾上腺素直逼下丘脑。
他再度把住她的细腰,将她揉进身体里,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吻了很久,他才终于肯松口:
“可以是可以,不过,身体最重要,所有要去面试的offer,一律要经过我的把关。”
男人语气温柔,却不失霸道。
迟绯晚攥着他衣领的双手不自觉揪紧,手心莫名其妙浮起的那层虚汗,令她自嘲一笑。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在这段婚姻里变得如此卑微,连出去工作的自由,都要在沈知凌面前谨小慎微地争取。
可她清楚,这次的机会,对她而言很重要。
沈知凌拉起她的手,朝外面走去,“时候不早了,别错过了今晚的烛光晚宴。”
他们快步走出拍卖会场,坐上了车。
海上云鼎餐厅,位于整个京州中心最高的120层,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而沈知凌却提前一周包下了场子。
迟家虽是医学世家,当年也算淮城名流,可是迟家最鼎盛时期,也做不到沈知凌这般挥霍的手笔。
迟绯晚一走进餐厅,就有无数服务生列队欢迎。
这阵仗,让她不由浑身绷紧,很不自在。
沈知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局促,执起她的手放进臂弯,“喜欢吗?”
他指着那巨大的舞池和正在奏乐的交响乐队,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看那边,我们可以跳舞,无论跳多久,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他若有所思地随口这么一说,迟绯晚的心尖却蓦地一刺,一股绵密的痛在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她扭头看了眼沈知凌。
男人一身高定西装,举手投足英贵慵懒,再没有从前的影子。
那年她22岁,从中东战场九死一生归来。
叶淑瑾女士为她举办了一场隆重的生日宴,邀请了几乎整个淮城乃至隔壁城市所有名门望族。
她并不知道,母亲是借这个机会安排她相亲。
她和沈知凌那时已经在一起了,迫不及待想把他带给父母认识,可是两人的开场舞跳到一半,音乐就被叶淑瑾女士以音响设备故障为由掐断。
迟家慈父严母,从小到大,母亲对她管教严格。
叶淑瑾女士故意将沈知凌晾在一边,带着迟绯晚绕席一圈,强迫她与父母圈层里那些机关单位的领导打招呼。
最后,叶淑瑾女士把她推到了云家跟前,用麦克风当着全场众人的面宣布:
“绯晚,你当年给云骁写情书,妈是罚了你,不过如今,你们都大了,正常恋爱妈不会再阻拦你。接下来,妈希望云骁能够邀请你共舞一曲。”
迟绯晚记得自己当时的愤怒。
她抗拒,争吵,拉着沈知凌从生日宴上逃离。
她以为自己受到了母亲的伤害,却不知,受伤最深的人,是沈知凌。
那年他穷困潦倒,沉默无言,高智商高学历却被一群无法触及的上流人士轻视瞧不起。
而现在,他已经是身价过亿的上市总裁,可以包下整个“海上云鼎”。
迟绯晚心脏沉闷刺痛。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而沉痛。
她心疼当初那个拿命爱她的男人,却又清楚地明白,此时此刻,站在眼前的沈知凌对她的感情变了质。
“怎么不说话了?”
沈知凌见她陷入沉默,长臂收紧,把着她的细腰,将她揽入怀中。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迟绯晚扭头望向落地窗外京州的夜色,喃喃道,“沈知凌,你选择在这里吃晚饭,是为了让我高兴,还是为了弥补你心里的缺憾?”
沈知凌闭眼抱着她,扣住她的手指,与她摇曳着进入舞池。
交响乐队开始演奏起一曲浪漫的圆舞曲,沈知凌与她交颈相拥,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只属于他们的。
“这是我欠你的,为了让你高兴也好,弥补缺憾也罢,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迟绯晚搂紧他的劲腰,将脸靠在他肩膀上。
五年的家庭主妇生涯,她早就忘记这些交际舞的动作,只能随波逐流,跟着沈知凌摇晃。
她声音很轻很疲倦,“沈知凌,无论你是谁,有多大的能力,只要你是真心爱我,我愿意和你过你想要的人生。”
只是如今,你对我还是真心的吗?
你做的这些,究竟是因为爱我,还是自尊心作祟呢?
沈知凌似乎对她的这番话大为感动,他捧起她的脸,在她嘴角落下一吻,大抵是今夜包下了全场,他们是唯一的主角。
他的吻如火如荼,像是燃不尽的火焰,要将她的灵魂一同烧成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凌才终于放开她。
这时,服务生也开始上菜,沈知凌拉着她走到餐桌前,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
他今夜兴致很高,倒酒的时候,开始侃侃而谈。
从前很少向她吐露公司的收入和资产,这次却如数家珍般,在迟绯晚面前袒露无遗,他还向她展示他未来公司的规划蓝图,告诉她如今手里的项目预期能赚多少钱。
迟绯晚听着听着,突然有种失真感。
这五年,她被困在家里的一方小天地,整日围着干不完的家务和孩子操心,她知道沈知凌赚了很多钱,却从未真正意识到,他的变化。
她才知道,在她停滞不前的这五年,沈知凌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她多么无法触及的高度。
“呵,听得这么入神?”一块切好的牛排递到她嘴边,沈知凌眼神宠溺地看着她,“怎么样?你老公是不是特别厉害?”
迟绯晚点点头,机械地张口吃掉他递来的牛排。
“别眨眼,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沈知凌拿起纸巾叠成一个角,轻轻擦拭掉迟绯晚嘴角的黑椒酱,体贴入微,像是这世上最疼爱妻子的好丈夫。
迟绯晚没有接话,她总觉得,这场由金钱编织的幻梦不会持久。
会在某个节点,轰然破碎。
果然,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沈知凌低头看了一眼来电,脸上的温柔消弭,眼神瞬间阴鸷下去。
他按了扩音接通。
“沈,我现在人在机场,马上要回法国,你的合同出了点问题,需要更改。”
那头传来尤金张扬跋扈的声音。
沈知凌脸色阴云密布,声音低**静,却暗藏着可怕的戾气,“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