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他满脸凝重的凝视着池塘,花嘉鱼簌落簌落的跳出来跳进去,花瓣牵动住心绪,他想起拓影影像时,故作夸张的表演显得生涩僵硬。
他复又想起靳茂春表白时,内心的冲突与精神上的挣扎看似合情合理,其实充满悖论。
他仔细思考着和靳茂春、静静一起生活时的点滴日常,为她开窍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静静为了自己默默大度忍让着,做出了太多的牺牲。自己一时间的懦弱导致了更大的内心冲突与精神挣扎,那段日子显得夸张不真实。
而在古墓阴影中,他先是步步为营,又一反常态,打出险招,当面杀死王浩煌,引来蜘蛛骷髅,他的癫狂行径似是天赋异禀,表演了一场滑稽荒谬的噩梦戏码。
自己确实有几分小丑的精髓!
事到如今,只能鼓起勇气坦然面对未知的恐惧啦,哪怕放弃一切,也要找到静静,为了那一句誓言,此生永不为奴,坚定脚步,誓要去入刀山,浩气壮过千关!
此刻,三角体外面,半壁已经横穿了红沙漠、紫沙漠、黑沙漠、白沙漠、巨树林,撼天震地的巨响如爆雷声骤然传遍原野,半壁摇晃着巍峨的峰体,践踏出千军万马般的剧烈轰鸣声,踩着死神的鼓点,如沙尘暴、似海啸骤然急停在掩埋场外面。
过了一会儿,三角体中,保罗感受到外面没有了地动山摇、威震寰宇的滔天威势,有的只是风谲云诡、暗潮涌动,令人难以琢磨。
保罗早已下定了决心,此刻虽满心恐慌,但还是稳住摇摇欲坠的似崩未崩的心态,勉强挤出大笑,牵住靳茂春的手走出了三角体,望了一眼前面的两道身影,一个独步天下,一个奇绝怪诞。
他遥手一指,银光裹挟着箱子,涌入了鱼贝囊中。他张望着四周,左右两侧皆是一片野塘,大片卷莲淤积着粘糊成一团的躯体,仿似被某物咀嚼吞咽过,却未能被它消化,又呕吐了出来,发酵出油绿油绿的雾气。
十五只堪比水缸的熊背蛤蟆堆叠在一起,排列出金字塔造型,最上面的那只眼中闪泛碧绿光芒,一道刀疤撕裂了左眼,它们口噙气泡,黑黑黢黢的如嶙峋怪石。
他的身后,那座半壁矗立在来路上,阻住了退路,两侧之物一看便知道它们不是凡品,动动嘴便可轻易叫二人形神俱灭。
他拍了拍心惊胆颤、吓得动弹不得的靳茂春,看到她毫无反应,吓得失魂落魄,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横抱起她,缓步而行跟在两道身影的背后。
正在往掩埋场深处走去的保罗,在一片寂静之地中突兀地听到断断续续的怪叫声,宁神细听时,却再也听不到了,更为可怕的是,直打突突的他不知道这声音自何方响起。
堆积如山的各种垃圾矗立在掩埋场,形如一座座山川相连,延展出去,一眼望不到头。垃圾闪泛破败生锈的光芒,各种味道飘散开来,闻之令人作呕。
保罗撑起防护罩,护持住两人,在斑驳暗沉的垃圾堆中闪出银色光亮,默不作声的远离它们,走在路中间。
垃圾是文明社会的产物,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这里,除了活生生的女人。
保罗此刻又听到了那阵怪叫声,像巨龙的喧赫声,像轰天动地的轰鸣声,他蓦然惊颤间,瞠目结舌的看到垃圾堆竟然活了过来,喷吐出各种杂物,快如风驰电掣,转眼间腾挪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六条白色的匹练从垃圾堆中簌落簌落的喷吐出来,一下子便捅破了如纸糊的护罩,正要黏在保罗身上,却诡异无比的缩了回去。
保罗骇然不知所措的重新撑起护罩,欲哭无泪的在路中间匍匐前进,双腿如灌铅般沉重,身体如浇铸了混凝土般凝脂,好半天才移动了几寸。
他心里的惊惧终于减少了一些,横抱着瘫成一团的靳茂春,勉强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虚影艰难前行,路过一座又一座垃圾堆。
此刻野风萧萧,夜色沉沉,垃圾堆上的杂物不间断的动荡出凄迷的悲音,呜呜呜,声浪凄凉悲壮,似在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保罗看到铁轨、横木、墓碑堆叠在一起,一座破败不堪的屋子前有一张旧椅子,缺了一条腿,却并没有倒斜在地上,椅子旁边有个木桶,木桶里散发出酒香,散发出芦荟的香味,可能是龙舌兰酒。
有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坐在椅子上,看似其貌不扬,嘴里噙着香烟,手里拿着一个破损的打火机,一直啪嗒啪嗒的摩擦着火石,却不见火苗窜出。
在此刻,天上铺天盖地的黑云怪象丛生,凝聚成各色狗头人形象,转瞬间,如山岳般镇压了下来。
它们逐渐裂开血盆大口,此起彼伏的吼叫声震耳欲聋,顷刻间落下了幽幽暗暗的各色狗头人,如瓢泼般从天而降。
如同噩梦禁锢了掩埋场,在一座座垃圾山中,瞬间绽放出诡异斑斓的光芒,将整个掩埋场点染成为了绮丽炫目的舞台。
那看似羸弱的老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右手漫不经心的摩擦着打火机上的火石,嘴里仍然噙着那个香烟,左手从木桶取出一瓶酒,轻手一拨,酒塞滚落木桶中。
保罗闻着酒香,确定无疑的眼神里散发出渴望的光芒,此酒确实是由芦荟制成,还添加了能够让人致幻的仙人掌,他顿时无力的哀叹了一声,想喝而不能喝,这真是太憋屈了。
就在那个老人把香烟放在只有两条腿的桌上,喝了几口酒后,他捞出酒塞,啪地一声,按入瓶口处,便脸泛红光,晃动了几下身体,迷离朦胧的眼神闪烁出飘忽的醉意,在一片海市蜃楼的幻境中探索起来了。
掩埋场渐渐变得昏暗,垃圾山上漂溢出层层雾霾光色,也随着老者一起摇摆着巍峨的躯体,绽放出斑驳暗沉的光芒,朦胧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