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芽衣感到自己在坠落，在失重的黑暗空间中不断坠落，身边一切皆为虚假，只有那回荡的空灵之音才是真实。她不知何时踏上了地面，睁开眼睛，她并没有回到曾经的世界，而是面对着一个黑色的轮廓。
“你是…谁？”
黑影并没有回复芽衣，它轻轻一抬手，清晰的画面如脱缰的战马般涌入着芽衣的脑海。
“妈的…那个混蛋怎么敢打老子的。”
“您消消气，您消消气…”
千羽学院，芽衣认出了那名正坐在箱子上满脸怒火的家伙，正是他对芽衣的挑衅迫使奥斯维森动武。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两只鼻孔都塞上了纸团，一只胳膊被绷带缠满。
“一个外地来的小子也敢打我，他妈的，他有什么本事！”
“大哥…您看要不……”
在他旁边的另一位学生凑了上去，悄悄地说了什么，只见被称作“大哥”的人立刻换了一副嘴里，咧开嘴笑着，露出那有些残缺的牙。
“还是你聪明，就这么办！我们家搁长空市一手遮天，还弄不死那个野小子！”
画面迅速转换，芽衣感到有千钧的重力压在身前，却也只是刹那。
“给，一会找机会把那个惹少爷不开心的人撞死，还会有更多的钱打到你卡上，我们会在新加坡给你再弄个身份，记住了吗？”
“好嘞…好嘞…老爷……”
这次是在一辆货车前，芽衣不可能忘记这辆货车，奥斯维森的惨状记忆犹新。司机是个蓬头垢脸的流浪汉，正恭恭敬敬地从一名西装男手中接过一沓钱。
黑影打了个响指，四周归于沉寂，黑暗的空间中回荡着芽衣已然加速的心跳声。
“你……”
‘你也看到了，胆小鬼，这就是人类的所作所为。那个男孩真可怜啊~为了保护你而被人记恨，被人谋杀……’
黑影的声音尖锐刺耳，玩世不恭。
“够了，别再说了！”
芽衣捂着耳朵蹲下，眼泪如溃堤的洪水般涌出，滑过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黑影的声音依然在耳旁回响，仿佛它正在自己的脑袋里。
‘你真是个扫把星啊，雷电芽衣…爸爸走了，朋友死了，过不了多久，那个叫黎彦的家伙和琪亚娜也会离开你的，你又会回到孤独的怀抱……嗯，对不起，我说错了，你的未来会比之前更糟！’
黑影的语气变得戏谑起来，围着芽衣跳着毫无章法的舞蹈。
抽泣让芽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黑影的舞蹈愈发疯狂，刺耳的嘲笑包围了芽衣，她自身也正淹没于逐渐扩散的黑暗之中。
‘你还不明白嘛？你根本不是自由翱翔的小鸟，你是那只叼着肉块的乌鸦。等到你的肉掉进那群狐狸的嘴里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黑影突然停下，身体变得扭曲起来，红色的锁链凭空而生，死死地将黑影缠绕，只是一瞬便将其切成碎块，又化作粉末消散而去。
黑影的惨叫吸引了芽衣的注意力，她猛地抬起头，却什么也没有，黑影不见了，黑暗消失了，她正一个人跪在一片空白之中。
“什么…”
“芽衣……芽衣……芽衣……”
呼唤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芽衣一眨眼，琪亚娜的大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没反应过来的芽衣一声尖叫，上去就给了琪亚娜一巴掌。
“咕唔……”
琪亚娜往后一退坐倒在地上，捂着红彤彤的脸颊，委屈巴巴地嘟起嘴唇，眼里闪着泪花。
“琪亚娜，我就说芽衣只是睡着了吧，还做人工呼吸，你就是想占芽衣便宜。”
芽衣坐起身，看着黎彦将琪亚娜扶起，后者猛地将黎彦推开。
“都怪你，臭黎彦！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唉…芽衣，没事吧？一回来你就进房间了，现在已经晚上了，你要不要…起床吃点什么？”
黎彦转向芽衣，背后的小桌上放着两块三明治，琪亚娜哼了一声，又扑到了芽衣身上。
“呜呜呜……芽衣，我的芽衣！你回来的时候冷着脸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琪亚娜在芽衣的怀里蹭来蹭去，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嘴角快咧到了耳朵。
“琪亚娜…黎彦…这……这是哪？”
芽衣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并不是她的卧室，这个房间装修很是简洁，只有一些应有的家具，暖色系的墙漆仍能带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那个…芽衣，可能当时你没在意吧，嗯……因为雷电龙马叔叔的入狱，那个，你的房子被……”
黎彦并没有说完，芽衣已经了解什么状况了，她毕竟也有这方面的知识，户主入狱，财产冻结。她低下头，虽说早就对此有准备，真正面对时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
“所以，这是我和琪亚娜住的公寓，正好空出来一间房，我们就把你带过来了。”
黎彦点了点头，芽衣看向怀里的琪亚娜，琪亚娜也嗯了几声以示回应。
“这样吗……那，奥斯维森呢？”
芽衣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刚才所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在发现资产冻结后她就到黎彦家睡了一觉，奥斯维森没有陪她们出去逛街，也没有拿着她要的冰激凌穿过那条马路，更没有……
遇上那辆货车
“奥斯维森…那个，很遗憾，他已经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警察也在调查那件事，据说司机畏罪跳河了。不过有个好消息，奥斯维森那个家伙命还挺硬，至少医院还没发死亡通知书，嘿…”
黎彦刚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芽衣的表情冷的快要结冰，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冰之律者要戴面具了。
“跳河…自杀？呵…”
芽衣冷笑一声，她回想起刚才所见的画面。如果那个黑影给自己看的是真实发生的事，那名司机根本不是什么自杀，不过是权贵操纵下的亡魂罢了。
芽衣并没有说出去的打算，就算报警又有什么用？自己已经无权无势如同败犬，对方风气正盛如狼似虎，警察相信的是真相还是财富呢。
一想到身边都是这样的人，芽衣不禁感到一种窒息感。
“芽衣……？”
黎彦在芽衣面前晃了晃手，芽衣的眼神重新聚焦，往后退了点靠住了床头。
“我没事…”
“芽衣，不要一直想着那些事了，奥斯维森命硬，他肯定能挺过来的！你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这是我为…”
黎彦还没有说完，琪亚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哼哼，这是琪亚娜我为芽衣你准备的三明治！达啦！现切的吐司面包搭配上新鲜的生菜，西红柿酸甜可口，融化的奶酪于火腿片交织在一起，构造出让你回味无穷的风味！这就是琪亚娜特制三明治，快来尝尝吧！”
“那个…”
黎彦想插话，却被琪亚娜一眼瞪了回去。
“来，芽衣，我喂你，啊~”
芽衣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也知道琪亚娜下厨的威力，但面前的三明治确实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这应该不是幻觉。芽衣看向一旁的黎彦，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比出一个“oK”的手势，看起来这些三明治的真正主厨是黎彦才对。
琪亚娜已经将三明治贴到芽衣的嘴唇上，芽衣脸不经意间红润起来，下意识地张开嘴，缓缓咬下。
“怎么样，芽衣？好吃嘛好吃嘛！”
“嗯…琪亚娜做的不错，很美味……”
美味？确实挺美味的，但不是琪亚娜做的。
“嘿嘿，芽衣喜欢我就开心啦！这里还有很多，好好享用哦~”
说着，琪亚娜扭头看向黎彦，瞬间变了脸，朝黎彦使眼色。
“那个，芽衣，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千羽学院那边我们已经请好假了，明天我们一起……”
“不用请假”
芽衣看向琪亚娜，眼神里闪着不容更改的坚定。
“明天我还要去帮奥斯维森收拾一下遗…收拾一下东西。”
“诶……”
琪亚娜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看向四周，又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黎彦。
“嗯，好，芽衣，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和琪亚娜陪着你回千羽学院。”
芽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黎彦和琪亚娜对视一眼，一起离开了卧室，将门紧紧关上。
芽衣刚拿起三明治就听到了琪亚娜的喊声
“黎彦！快快快，教我怎么做那个三明治，芽衣看上去好喜欢的样子，我一定要学会！”
“不是，你忘了咱这个家的规矩了吗，卡斯兰娜的人不准进厨房！”
“诶呀，你怎么话那么多，快教我就是了！”
“等等，别碰炉灶！”
“砰！”
爆炸声传来，芽衣感到整个楼都在震动，一想到琪亚娜和黎彦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才不会像那个黑影说的一样…琪亚娜和黎彦，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呢。
夜晚的时间过的很快，芽衣和黎彦走入了教室，紧随其后的是睡眼朦胧的琪亚娜，没人知道她是怎么闭着眼从黎彦的公寓跑到学校的。
芽衣先是打量一遍教室四周，或许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不回来也好，远离那些肮脏到极点的家伙…
奥斯维森的座位就在芽衣后面，他带的东西很少，只是几本必须的书，这样收拾的倒也算快。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芽衣愣住了，那是她的手机铃声，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芽衣内心一抽，她突然有个很糟糕的想法…这电话是死神到来的通知书。
她咽口口水，用有些颤抖的手接起了电话，黎彦和芽衣也凑了上去，仔细倾听着。
“喂喂喂？医院的电话真是难用，能听到吗？”
这次轮到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奥斯维森？！”
黎彦最先喊了出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被货车撞飞了出去，只是一晚上就可以像这样无事发生似的打电话了？崩坏的世界可真是奇妙啊！这种医疗技术要是他原来在的世界里有的话那价格估计会被炒上天吧。
“嘶！这电话烂死了，听筒全是杂音，话筒说不出话，黎彦你给我冷静点，刚才差点把我震死！”
“奥…奥斯维森？你怎么样了？检查结果如何？你想要什么吗，我可以马上给你送过去！”
芽衣的语速逐渐加快，她认为这一切的发生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和琪亚娜选一样的薯片，奥斯维森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既然有补偿的办法，她一定要想尽办法去弥补。
“好啦好啦，芽衣，别慌张，我目前没什么大事，医院给的单子是脊椎粉碎性骨折。”
“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吗？！你在市中心医院对吧，我马上来找你…”
“不不不，芽衣，你不用来了，那个…我家里马上就要来接我了。”
“诶…这么说…要…分别了？”
芽衣内心一阵悸动，又突然放松。是啊，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应该是运气好才能活着，家里人肯定会担心呐。不让他离开这种自私的想法并不该出现，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至少他可以回家了！
芽衣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挤出一个微笑。
“分别？呃…那个……昂，你先把电话给黎彦，我有点事。”
“嗯，好，我目前在学校，等把东西收拾好后我们一起去找你，请…等着我们。”
“啊…昂嗯”
芽衣看向黎彦，将手机交了出去，什么都没说，继续埋头整理书包，哪怕包里的书本已经十分整齐，她只不过想找点事情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黎彦不知道奥斯维森打的什么算盘，他走开几步，让出空间给琪亚娜腻歪。
“喂？还活着呢？”
“害羞羞，这话说的，你盼着我死呢？”
他说话风格还是那样，黎彦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刚才感觉电话另头的人是假扮的。
“黎彦，那个…我就直接向你坦白了吧，我家其实是做走私生意的。”
“走私？好啊，来钱快，然后呢？”
“然后…其实我是管长空市这片区域的，你可以理解为‘地头蛇’一类的人，你懂的，父亲考验我的能力嘛。”
黎彦没有回话，奥斯维森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我目前已经失去了对长空市的管控，但目前这座城市里还有点重要货物，我希望你能帮我取回来，地址你不需要知道，已经有司机赶去千羽学院找你们了。”
“你…玩真的？别想拖我下水啊！”
“放心，绝对安全！那批货其实是两管人工崩坏能抗体，也就是人工圣痕，呃…唉……你去帮我拿回来就好，报酬保证足够，另外带上琪亚娜一起去，那个地方有些老旧了，可能需要她的力气帮你抬点东西什么的。”
“人工圣痕…？”
“天命要的货，就是天命啊…你…应该知道吧？”
“我…明白了”
“司机已经到那边了，等你准备好直接去就行，我和芽衣说说这些事，嗯。”
黎彦揉了揉太阳穴，将手机还给了芽衣，同时把琪亚娜一把拽了过来。
“臭黎彦干什么嘛，没看到本小姐正陪着芽衣呢吗？”
“等一会有你时间陪，奥斯维森刚刚打电话找我是……”
黎彦连说带比划地向琪亚娜解释了有足足五遍，这才让琪亚娜明白了他们要去取一个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让我先问问芽衣的意见，芽衣~！”
“你们两个去吧，受那样的伤还不想违约确实是奥斯维森的风格，我们在医院见。”
芽衣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好，黎彦，我们赶快走！解决完这些事我还要继续和芽衣贴贴呢，快点快点，别磨叽！”
“怎么你比我还积极了…？”
黎彦向芽衣挥手告别，一路小跑跟上琪亚娜的步伐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黎彦和琪亚娜离开后，有两人从走廊拐角处探头而出，脸上浮现出一抹险恶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