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周年纪念日那天,我站在全身镜前调整珍珠耳环时,徐明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上。\"七年了,我的田小姐还是这么美。\"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和十年前我们初遇时一样清爽。
我笑着拍开他的手:\"别闹,林悦马上到了。\"镜子里,我看见自己眼角的细纹在粉底遮盖下若隐若现,而徐明的侧脸依然棱角分明,岁月只在他眉间添了几道浅浅的纹路。
林悦是我大学室友,现在在城西开着一家颇有名气的花艺工作室。她推门进来时带着一阵铃兰香水味,栗色卷发慵懒地搭在裸粉色连衣裙上。\"周年快乐!\"她将一束白玫瑰塞进我怀里,转头朝徐明眨眨眼,\"徐总,又骗到我们田颖一年啊。\"
徐明接过花束时,小指不经意擦过林悦的手腕。这个细微动作像一根刺,突然扎进我的视线。餐桌上,徐明给林悦倒红酒的动作过于熟练——他知道她只喝到杯身三分之一处,知道她吃牛排要配黑椒汁而不是蘑菇汁。这些细节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我胃里翻搅。
\"我去下洗手间。\"我推开椅子。镜子里,我的口红有些晕开了。门外传来压低的谈笑声,我贴在门缝边,只捕捉到零碎的字眼:\"...不安全...下次别...\"水龙头的水声掩盖了更多。
回去时他们正讨论着公司新项目,徐明的手指在桌布下敲击着某种节奏——这是他焦虑时的小动作。林悦的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色。
回家的出租车上,徐明握着我的手,拇指摩挲着我的婚戒。\"累了吗?\"他问。窗外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我突然发现已经记不清上次我们单独约会是什么时候。
\"林悦最近交男朋友了吗?\"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徐明的拇指停顿了一秒。\"没听她说起。\"太快的回答,像排练过的台词。
夜里,徐明睡熟后,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他的手机。密码不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试了林悦的生日——错误。又试了他们初遇的日期(去年公司年会),屏幕解锁了。
微信聊天列表干干净净,但最近删除里有一条凌晨两点的记录:\"想你身上的铃兰香\"。头像是一朵模糊的白玫瑰。
第二天上班时,我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市场部的张姐敲了敲我的隔板:\"田经理,季度报表有问题?\"我这才发现已经对着同一页表格看了半小时。\"没事,昨晚没睡好。\"
午休时我去了林悦的花店。玻璃门内,她正给一个西装男整理胸花,手指拂过对方领口的样子熟悉得刺眼。看见我,她笑容僵了一瞬:\"田颖?怎么突然...\"
\"路过。\"我指了指她身后的蓝色绣球,\"这个好看,想买一束放办公室。\"
她包花时,我注意到工作台下放着一双男士拖鞋——徐明喜欢的那个北欧品牌。我的指甲陷进掌心。
周末,徐明说要去加班。我开车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走进城西一家酒店。大堂里,林悦穿着我们上周一起买的连衣裙迎向他。我坐在车里,空调冷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喉咙里灼烧的痛感。
晚上徐明回家,领口沾着铃兰香。他说项目遇到难题,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动作太刻意了。\"要按摩吗?\"我问。他摇头说累了,径直走进浴室。水声响起时,我翻开他的公文包,里面有一张酒店收据,消费项目是双人下午茶。
周日晚上,我们照例送林悦回家。她住在城郊一个新开发的小区,路上徐明不断调整后视镜,眼神在后座和林悦之间游移。到她家楼下时,我突然说:\"送你回来这么多次,从来没去过你家。要不进去坐坐?\"
车内空气凝固了。后视镜里,我看见林悦的瞳孔猛地收缩,徐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太晚了吧?\"他声音发紧。
\"才九点。\"我推开车门,\"正好尝尝林悦的手艺,她总说自己做饭好吃。\"
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林悦掏钥匙的手在抖,钥匙三次都没对准锁孔。徐明站在我身后,呼吸声粗重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雪松香薰——和徐明书房用的一模一样。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其中一双是徐明的跑步鞋。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喝什么?\"林悦的声音飘忽不定。我径直走向客厅,茶几上放着徐明常用的那款胃药,旁边是半杯威士忌——他最近总说胃疼不能喝酒。
\"我去下洗手间。\"我说。林悦和徐明同时站起来,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的双人舞。\"在...在那边。\"林悦指向走廊右侧。
我推开左侧的门——是主卧。床头挂着林悦的艺术照,而枕边赫然是一件灰色睡衣,袖口绣着\"xm\"的缩写。衣柜门没关严,露出徐明常穿的那件藏蓝西装。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田颖,你听我解释...\"徐明抓住我的手腕。我甩开他,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躺着一盒开封的安全套,和我们家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多久了?\"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
林悦靠在门框上,脸色惨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年?两年?\"我拿起床头相框,照片里徐明和林悦在某个海滩上十指相扣,日期是去年我出差的时候。\"真会挑时间。\"
徐明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表情变得古怪。\"我得接这个...\"他走到阳台,声音压得很低:\"...现在不行...她发现了...\"
林悦突然抓住我的手:\"田颖,事情很复杂...\"她的指甲掐进我的皮肤,\"徐明他...\"
一声闷响从走廊尽头传来。我们同时转头。那扇我以为是储物间的门微微晃动着,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撞击。
\"那是什么?\"我向声音走去。林悦扑过来拦我:\"别过去!\"她的力道大得惊人,把我撞在墙上。徐明冲进来时,我们正扭打在一起。
\"够了!\"他拉开我们,脸色铁青。又是一声闷响,这次伴随着微弱的呜咽声。我的血液瞬间结冰——那分明是人声。
徐明和林悦交换了一个眼神,某种无声的协议在他们之间达成。\"田颖,\"徐明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但你要保证保持冷静。\"
他掏出钥匙走向那扇门。锁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涌出来。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被铁链锁在暖气片上,嘴被胶带封住。她抬头时,散乱的黑发间露出一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
\"这是...\"我的膝盖一软,扶住墙才没倒下。
\"我妹妹。\"林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徐明的前妻。\"
女人听到徐明的声音,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发出含糊不清的喉音。徐明上前一步,她立刻瑟缩着后退,像只受惊的动物。
\"你们...\"我的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移动,\"到底...\"
林悦的眼泪突然决堤:\"三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徐明他...\"话没说完,徐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管,以惊人的速度扎进她的脖子。林悦的眼睛瞪大,然后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
\"本来不用这样的。\"徐明叹了口气,转向我时眼神温柔得可怕,\"田颖,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我转身就跑,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是花店里那个西装男。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犬齿的牙:\"嫂子,这么急着走啊?\"
后颈一阵刺痛,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里,我看见徐明蹲下来,轻轻抚开我额前的碎发:\"睡吧,这次我会给你换个更好的笼子。\"
麻醉剂的效力褪去时,我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一间潮湿的地下室里。手腕上的镣铐磨破了皮肤,铁锈混着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照片——全是与我相貌相似的女性,每张照片下方都用红笔标注着日期和\"已处理\"的字样。
\"第七号藏品醒了。\"徐明的声音从监控摄像头里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铁门吱呀作响,那个在花店见过的西装男端着餐盘走进来,缺了颗犬齿的笑容让我胃部抽搐。\"嫂子,吃点东西才有力气陪我们玩。\"
餐盘里的炖肉散发着诡异的香气,我突然注意到墙角堆着的玻璃罐——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不同女性的手指,指甲上还残留着各色指甲油。最旧的那个罐子里,食指戴着和我同款的婚戒。
\"林悦呢?\"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西装男突然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右侧墙壁。单向玻璃后,林悦被绑在电击椅上,嘴角渗着血丝。徐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手里却握着一把手术刀。\"她总想放走你们这些替身。\"刀尖划过林悦的锁骨,\"就像三年前放走她妹妹那样。\"
监控屏幕突然亮起,分割成十二个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是相似的地下室,关押着不同阶段的\"藏品\"。有个女孩正在用牙刷磨尖铁钉,另一个在墙上刻正字计数。右下角的画面让我血液凝固——林悦的妹妹正在分娩,身下的血泊不断扩大。
\"这是我们的产业链。\"徐明的声音带着炫耀,\"专门为特殊癖好的客户定制替身服务。你猜那些找不到女儿的家属,为什么总能在河边发现残缺的尸体?\"他按下某个按钮,我隔壁传来电锯的轰鸣,接着是凄厉的惨叫。
西装男突然扯开我的衣领,用马克笔在锁骨下方画了个\"7\"。\"老大说今晚要给你打烙印,这样...\"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同时雪花闪烁,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悦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她撞开徐明,疯狂地按动着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所有牢门的电子锁同时弹开,警方的扩音器在走廊回荡。徐明举起枪的瞬间,林悦扑过去咬住他的手腕,鲜血溅在那些泡着手指的玻璃罐上。
\"快走!\"她对我嘶吼时,我注意到她后腰露出的追踪器——那是个被植入皮下的警方定位装置。原来她每次在花店摆出那双男士拖鞋,都是在给失踪者家属传递暗号。
我在狂奔中撞见了正在分娩的女孩。她的铁链另一端锁着个铁笼,里面关着个穿警服的男人——正是三年前调查连环失踪案的警官。他虚弱地递给我一把钥匙:\"地下二层...证据...\"
爆炸的热浪追着我来到档案室。成排的冰柜里整齐码放着标有编号的器官袋,墙上贴着完整的客户名单和价目表。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个沙盘模型——徐明计划在郊区建造的\"替身主题乐园\",设计图上用红线圈出了人体标本展区。
当我用消防斧劈开最后一道铁门时,朝阳正刺破云层。林悦浑身是血地倒在停车场,手里紧握着一支录音笔。徐明和西装男不见了,但远处河面上有艘燃烧的快艇正在下沉。
三个月后的认尸现场,我在停尸房见到了徐明泡胀的尸体。法医递给我一份报告:dNA比对显示,这具尸体缺少右手的第六指——那是真正的徐明与生俱来的畸形。而追捕过程中,那个\"徐明\"的右手完好无损。
\"结案了。\"老警官拍拍我的肩膀。我望向审讯室里沉默的林悦,她正用指甲在桌面反复划着\"6\"这个数字。窗外树影婆娑,恍惚间我看到六个相貌相似的女子站在光影交界处,她们被削去的食指齐齐指向警局地下室——那里还存放着没来得及销毁的第七个冰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