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坤沙在出租屋里住了一个星期了,总算搞定了护照和身份证,搭乘秦海涛派来的直升机回到金沙寨。
晚上,波德坤沙去见了爷爷波德裕山,准备第二天辞行去香江。
“坤沙,虽然你是在仰贡读过大学的,但香江不比仰贡,去了以后,要多加小心,能不动枪就不要动,这次给你带过去的人都是身世清白的,做事儿要智取,不要蛮干。”
“嗯,爷爷,顺便打个兔子啥的可以不?”波德坤沙问道。
“最好不要,在人家的地盘,是龙得盘着,千里迢迢的,钱太多走很难运回来,就是你劫了小飞机,人家也可以用导弹打下来,大飞机更不用想,咱们一个小寨子,那里都得过一个国家军队。”
波德裕山抽了几口旱烟,向山下看去,苍穹如墨,清冷的月光下,大山层峦叠嶂,农户人家的灯光微弱得好像萤火虫,发出诡异的光点,四周虫鸣悉悉,让人觉得很忧伤。
“坤沙,你是我孙子辈中最有智慧的,别逞能,做不成就撤,留得青山在,何惧无柴烧。”
“嗯,爷爷,我离开后,你也保重身体,有事儿让我二叔去办。”波德坤沙吐出一口鲜红的槟榔汁液,感觉喉咙有些哽咽,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槟榔太劲。
晚上,波德坤沙回到竹屋,老婆桑金娃给他端来洗脚水,小心翼翼地给她洗脚,又替他擦洗干净,倒掉水,查验了熏蚊子的艾蒿,又过去给孩子们掖好蚊帐,这才吹灭了油灯,上了竹床。
“坤沙,你这次回来时,给孩子带回来的这批故事书,我捐给学校了,不会怪我吧?”
“不会,反正金宝和银宝都能看到。”
“前天,金宝又和山下的孩子打架了,人家找上门来,我让他赔礼,他不肯,被我用竹篾抽了,我现在心里还不舒服。”
波德坤沙搂过妻子,说道:“你就是心软,用力打,小牛不上轭,永远长不大。”
“坤沙,你每次出去,我都提心吊胆的。”桑金娃说,声音有些哽咽,坤沙伸手一摸她的脸,弄得一手泪水。
“你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再说了,不出门也一样,撑船、伐木、砸石头哪样就一定安稳。”
波德坤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也是幼年丧父,知道没了父亲的孩子是啥滋味,可生活在大山里,事事万分艰辛,危险随处可见,小时候,自己见过伙伴的各种死法,有被毒蛇毒死的,也有被野豹咬死的,被耕牛顶死的。
生为山民,死为山魈,命是大山给的,天地要拿走,谁有办法。
夜深了,夫妻二人不想入眠,都想着再多搂着对方一会儿,记住彼此身上的味道,哪怕以后魂归山林,也可以让风给捎个信儿,把味道送给对方,山里人的鼻子灵着呢。
外面起风了,树叶子哗啦啦响,猫头鹰停止了鸣叫,窗户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身下的竹床奏起了爱的欢歌,如痴如醉,两人缠绵着,喘息着,让汗水滋养着彼此的肌肤,激情让人暂时忘却了遥远的明天。
第二天,波德坤沙喝了妻子给他煮的壮行酒,吃了糯米糍粑和红鸡蛋,带着米顿山和吴山鹰等四名兄弟出发了。
送行的亲人们依依不舍地向他们挥手,一个个都强忍着泪水,不想坏了规矩,让自己的亲人触霉头。
远方,一轮红日从墨绿色的丛林里跃出,天边薄云晕染了霞光。
随着波德坤沙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晨光中的丛林也沉默了,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离别。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被晨露润湿的泥土上,用它的方式送别它的精灵。
微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和树叶子的清新,轻轻拂过送行人们的面庞,劝勉着乡民们心中的惆怅。树叶沙沙作响,为远行者们默默祈祷。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情人离别时模糊的泪眼,不愿清晰地展现那份痛苦。山脚下的小溪潺潺流淌,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落叶,它们随着水流缓缓移动,就像是离别之人心中的思念,缓慢,却永不停歇。
晨起的鸟儿活跃起来,在树梢间穿梭,发出清脆的鸣叫,为离别的乡亲们唱起送行的歌。然而,这歌声在情人们的耳中却显得格外凄凉,让女人们面对着不得不分离的哀怨。
就这样,波德坤沙和他的兄弟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丛林深处,留下的只有女人们的低低哭泣声,在风中飘荡。
十天后,波德坤沙一行人抵达了香江。
波德坤沙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拿着一支铜笛找到了貌昂奈温,自己的三舅爷家的表哥。
在兰桂坊的山魈妹妹酒吧里,貌昂奈温一头卷发,花衬衫,牛仔裤,黑色短帮小牛皮靴,叼着雪茄,脖子上挂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金链子。
见到波德坤沙愣了半晌,见到他手中的铜笛,才认出他来,急忙把几人扯进女孩化妆间,让伙计弄了一大堆吃喝,就在花花绿绿的女人衣裙下招待波德坤沙吃了起来。
“是搭道陀的船过来的?”貌昂奈温递给波德坤沙一瓶啤酒,互相撞了一下,又向米顿山几人示意。
化妆间很窄,米顿山向一个兄弟使了使眼色,那名兄弟接过波德坤沙递过去的烤鸡翅,靠着门站着放风。
“没事儿的,他们听不懂的!”貌昂奈温用家乡话说,然后咕咚喝了一口酒,笑着说“坤沙,上次见你还是在仰贡,那时你比现在白,现在壮多了,这才像个男人。”
二人聊起了家乡的人和事儿,格外亲切。
“我这次来,是帮家族追回一笔款子,算上米顿山,还有四个人,我想让他们在你这里落落脚。”
“行,一会儿我帮他们弄两身衣服,帮助搞卫生,没事儿闲着太眨眼。”
波德坤沙点点头,对貌昂奈温说,米顿山读过书,懂英文,平时让你的伙计有事儿找他,我在外面住,有事儿通过他找我。
“行,给你一部手机,你有事儿打我这个号。”貌昂奈温说完,把自己其中一部手机递给他,又告诉了他自己另一部手机号码。
“我这次来,钱没带太多,你帮我换点!”波德坤沙说完,从腰间解开一条鼓囊囊的帆布腰带,倒出一大把金豆子。
貌昂奈温拿起来看了看,点点头,扯过一双丝袜子装好,说道:“我现在就喊人来!”
几个刚喝完酒,貌昂奈温喊来的人——一名干瘦干瘦的人就到了。拿着试金纸、小天平和量杯。
“纯度八成二,按 52 港币每克!这是缅甸货。”瘦子看向貌昂奈温,见他点头,就开始掏钱。
大概一公斤半的金豆子,扔给波德坤沙八万五千港币。
波德坤沙抽出一半扔给貌昂奈温,笑了笑说:“表哥,你收下吧!”
“这是干吗?我不要。”貌昂奈温皱起了眉头。
又给了几次,貌昂奈温依旧不收。波德坤沙无奈,只好递给米顿山,说“小心保管,自己定盒饭吃!”
“哎呀~坤沙,吃点饭能多少。”貌昂奈温又急了。
酒吧是通宵营业的,貌昂奈温把几人带到屋顶,砸开一间工具间的锁头,和几人一起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出来,满脸歉意地说,明天我让人买电风扇和脸盆毛巾啥的。
波德坤沙进去一看,够他们五个人住,就点点头,然后扯开几个纸箱铺在地上,对几人说,先睡吧!
第二天,波德坤沙找了一家小酒店住下,去理了头发,买了一身新衣服和皮鞋,到瑞士银行香江支行,一查账户,果然是空的,又问大堂经理可以查转账记录不?回答,这是匿名开设的账户,不可以。
波德坤沙只好回到旅馆,喊来米顿山几个人,让他们洗了澡,给他们各买了一套衣服,让他们在旅馆里打地铺,随后自己和米顿山去银行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