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晴用左手托着下巴,看着两人演,感觉很有意思。别说,自己居然能听明白他们的弦外之音。
不对呀,她记得书中赫连昊是有亲娘的,也就是后宫还有个太后,太后知道了肯定要来看儿子,这于公公可要怎么拦?
白院判前脚一走,吴晴开口问道:“于公公,太后会不会来看皇上?”
从她不顾生死怼了皇上,就是本着活一天算一天的心思,有什么立马要问明白,可不想忍着,万一明天死了,多赔!
“哦,应该的。”于丰看了一眼吴晴,没想到这小宫婢想得还挺多,陪着笑脸回:“奴才这就去禀明太后。”
这可是吴晴没想到的,是不怕太后知道,还是再说个谎?眨了眨眼睛,问道:“请问公公要跟太后说什么?”
于丰颇有深意的看向吴晴,手中拂尘一甩,“皇上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太后,所以这两天没来给太后请安。”
吴晴明白了,点着头想:这跟职场上帮老板应付客户或者老板娘大差不差,皇宫果然是古代版职场。
笑着道:“谢谢公公解惑,您忙,我没事了。”
于丰吓了一跳,“小主啊,奴才可担不起这个‘您’,您饶了奴才吧!”
吴晴摆摆手,“今天我还能称公公一声您,公公也看到了,我其实都不知道是帮了皇上,还是惹怒了皇上,指不定皇上说的‘看好我’,只是想留我条命好问话,是公公对我太好了呢!”
啊!于丰张大了嘴,什么?真的假的?
您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就敢睡在龙床上?!!
于丰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想着事已经这样了,自己想好怎么保命吧!
吴晴看到于公公明显愣了一下,心里恶趣味的笑着,表面上态度却是极好的,“我现在手也不怎么疼了,能上院子里看看吗?主要是看看我该照顾的花木怎么样了。”
吴晴知道应该自称奴婢,不过她不爱那么说,反正皇上也不在,旁的人暂时没空与自己计较。
于丰忙道:“您随意,注意手伤,也别累着。”转身离开。
吴晴在于丰身后说了一句,“以后称我一声吴姑娘可好?”
于丰走了,也没回头,不知道听没听到这句。
吴晴还在想:这于公公人还怪好的……
下一刻,她突然变了脸色,好你个于丰!
姑奶奶这胳膊若长好了便没有事,若是没长好,我也不能让你好受了,你个王八蛋!
她后知后觉的醒悟:白院判第一次来看伤时,带来的医箱里就没有夹板,也就是说这位白院判根本就不是擅长骨科的。
于公公那天请白院判来就是为了给今天留后手,他根本不管自己这胳膊好还是不好,他只盘算了要瞒过皇上不在宫里这事。
娘的!
吴晴再看自己这胳膊,心里一下没了底,真的能长好吗?
要是接骨没接好,还得打断了重接是不是?
她没骨折过,这些只是听说的,可据说打断了重接重长,那就是再断一次,骨头也再生长一次。
光是想想,吴晴就已经感觉到疼了,回过神时出了一身冷汗。
在心里把于丰祖宗八代全问候了一遍都不解气。
心中暗道:姓于的,你等着,我记仇着呢!
这骨头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接没接好的,吴晴也在屋里实在是呆腻了。
透过开的窗,吴晴看到外面有一个小院子,“翠儿,陪我去院子里转转吧!”
禾翠笑着道:“姐姐真是爱伺弄花木,这么几天就想它们了?”
“可不是,比人好多了,我对他们真心,不会错付啊!”吴晴的心里还在骂着于丰。
这几天禾翠去御茶膳房吃饭,可没少有人打听,到底是不是有人爬上了龙床?
她本看着吴晴不像,但又不好问是怎么回事,这时一听,看来传言是真的。
吴晴带着禾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果然几天没浇水,种在地上的树还好,盆里栽得明显缺水了。
地里的草本的花草更惨,都有倒伏的迹象了,歪向了一侧。
“禾翠,”吴晴指了指这一片花圃,正看到那天一起在御茶膳房吃饭的禾田路过,想着男的怎么也比女的有力气些,向着小太监招了招手。
禾田一看新任贵人叫自己,忙乐颠颠的跑过来。
吴晴见人到了眼前,才问:“能帮翠儿提几桶水不?我想让她帮忙浇浇这些树。”
禾田忙回:“哪里用得上禾翠姐姐,奴才来浇就行了。”
“行,那你俩就一起去浇,给我先提桶水放在这花圃边上,这一片,我自己来就行。”
吴晴伤得虽然是右手,自觉不耽误她照看原主给自己留下的植物王国。
禾田很快提了一桶水来,还拿了个木勺过来,又转身忙着提水去浇树了。
远处转角的阴影中,那个吴晴一直以为人美心善的青禾,盯着吴晴背影,眼神幽暗,淬了蛇毒。再不似在人前,笑语晏晏目含春水的样子。
她低声的喃喃着:“为什么招惹了他,还要去爬龙床?为什么?怎么就没打死……”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搓成了卷。
蹲在秋日的阳光里,吴晴用左手一勺一勺往花木的根部浇水,忽然没来由的感觉脊背一寒。
她抬头看看天,阳光耀眼,天上明明没有一丝云,哪里来的寒意?
许是蹲的久了,才一动,一股麻痒从脚底蹿起,吴晴忙站起身活动一下,忘记了刚才无因由的寒意。
动着腿脚同时盯着地上,开始研究想要找个浇水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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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嘴里的九殿下,其实是还没有正式封王的九皇子赫连瀚,去年深春刚满十六岁,到了可以封王立府的年纪。
皇上找这个关系最好的弟弟到东暖阁,正要说这事,内阁递进来一个急等着批示的折子。
赫连昊接过折子一看,眉头就拧了起来。
大马金刀的坐在罗汉榻皇上对面的,正是皇上的九弟赫连瀚。他身高不输于皇上,高眉深眼也很是具备了赫连家的特点。
虽然与当今天子一样的五官深刻,却又有着更强的冲击力,因他左侧额角到眉骨的一道伤疤。
那是他在战场上迎着敌手招式而上,他一枪刺入了对方的咽喉,也被对方一刀劈中,就此留下的疤痕。
他穿着看似款式简单的袍服,却是暗花贡缎所制,昂贵却不张扬,而那一身气度,在九五之尊面前也不逊色多少。
他身后明瓦大窗,背着光,使男人突出的眉骨在眼部压出沉甸甸的影,让人感觉目光更深邃。
虽身在宫中,长发依然以武将的规制编在脑后并在头上梳髻。
这样的整体轮廓没有任何缓冲,处处都是毫不掩饰的棱角,看上去更是格外的凌厉。
本来他人就阴鸷,再加上道伤疤衬得他愈发凶悍无比,更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熟悉的人见到这样的九殿下,没有不退避三舍的。
可是自幼教他骑马写字的皇上赫连昊,倒从没有这种感觉,还一直觉得自己这九弟各方面都很出色,办事更是认真而果敢。
看似凌厉的赫连瀚一见皇上皱眉,问道:“怎么了三哥?有什么事就说,臣弟去办。”
这话他还真不是吹牛,这个九皇子,十二岁进军营历练,十四岁上战场杀敌,如今十六岁在西北疆已经到了让狄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赫连昊摇头,“不是领兵打仗能解决的,是工部的事。”
“工部什么事?又要钱?”一听说是工部的事,赫连瀚锋利的眉目掩去杀气,戾气却更重了三分。
赫连昊把折子扔给九弟,“现在要钱都是小事了,京郊那段白河河堤去年春天才修过,今春又垮了,你看看他们都说些什么?”
赫连瀚接过折子展开来一边看一边道:“那段河堤垮了,夏季暴雨不得直接水漫京城?”
赫连昊揉了揉眉心,“都连垮了两年,今年又垮,也不知道工部是怎么办差的。”
“皇兄别为这事上火了,臣弟亲自过去看看。修不修的,得先把这事的根由给找出来。”赫连瀚说着从榻上站起了身。
“你怎么去?在工部挂个职吗?”赫连昊问道。
一个将军插手工部的事,总不太好。
“不用,臣弟这九殿下虽然不是个正式头衔,但好用!”赫连瀚拿起折子,“这个臣弟拿去参详了。”
“行,就当我留中了。河堤雨季前赶着要修,你快去快回。”对这九弟的办事能力,赫连昊是十二分信得过。
一个七妹,一个九弟,赫连昊极少在这两人眼前端皇上的架子,一般是你我相称,只是这九弟却不逾矩,一口一个臣弟。
有这待遇的还有顾时信一个,甚至以前顾时信恼了时,他都能伏低做小。只是顾时信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才端起皇上的威严,在他面前自称为“朕”。
“臣弟今天就动身。”赫连瀚说走就走。
不过五天赫连瀚再回到宫中,来德胜殿见赫连昊,“白河那段事查明了,确实不好办。”
“怎么回事,仔细说说。”赫连昊放下手中的折子。
“其它地方都是旱季修河堤,白河那段偏偏旱季看着好好的,一到春天起大风,偏那段是个风口。臣弟站在那风口,一阵风过来硬是把臣弟给掀翻了,别提了。”赫连瀚想到当时猝不及防一下子翻倒在地的狼狈样子,连忙摆了摆手,那风实是大到超出他平生所见。
赫连昊上下打量着人高马大的九弟,“可伤着了?”
赫连瀚挥手,“没。”正着神色又道:“本来在河堤上种树能巩固水土,可是风口那地方,自打前年虫灾毁了几棵老树,这几年新树就栽不住。早春新栽下的树,到深春起大风的时候根还没扎多深,直接让风连根拔了。”
皇上听着赫连瀚的话连连点头,原来根由在此,工部那折子上的,只报说河堤又垮了又要修,果然还是九弟查得更详尽。
这种情况看起来是麻烦,赫连昊问:“可有什么法子?”
“臣弟这次回京就是想访访工部管过水利的老臣,看谁有什么办法。再有就是,这事臣弟管定了,就给臣弟在工部挂个什么职吧!”
到当地去查看和真要管这事是两回事,别说一个皇子的身份,就算是正式册封了王爷,也没有工部银、丁、物的调配权,所以一个工部职务还是必要的。
赫连昊叹口气,“工部尚书干的好好的,也不能平白把人给罢了,别的位置也配不上你九殿下的身份。你走这几天还想着给你挑个封号,好让你出宫立府去,总不能一个王爷在工部挂个侍郎职。”
大公公苏和挑帘子进到东暖阁,给端上来今年的新茶,茶叶一颗颗,形似婴孩的拳头。才一进东暖阁,就从壶中漏出了丝丝香气。
苏和给皇上斟上一碗,又给九皇子斟上,瞬间一室茶香沁人心脾,苏和道:“殿下尝尝,南边耽误了,这是才贡上来的,皇上今天也是头回喝。”
不说别的,就这味道,赫连瀚赞一声“好茶!”接过斗彩瓷碗,品了一口对皇上,说:“立府的事不急,臣弟把白河河堤的事先办了,到时皇上再给臣弟封个大的。”
皇上想了想,“也好。还有,你是三哥手里最好用的棋,也总不能你办什么事就把那个部的尚书位置挪给你……”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想了想才道,“封你个总理大臣吧,也省的以后办什么没个名份又得再封。”
赫连瀚锋利的眉眼一下有了松动,“这个主意好,一劳永逸。”
皇上放下茶杯,哼了一声,“礼部尚书府上的大姑娘,若真合你意,三哥就给你赐婚。”
赫连瀚敛下眸光,整个人的感觉却更加的压抑,“不瞒皇兄,臣弟是在意她,可是她先与安国公家的订了亲事,怎好强求?”
皇上敛了眉目,不确定九弟是什么意思,怎么提到他心上人,他反倒戾气更重?“这不是什么大事,一道赐婚圣旨,什么人不得避让?”
这屋中的气氛无端变得阴冷,苏和偷眼看赫连瀚。怎么提到九殿下的心上人,他戾气会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