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被云雾遮掩了。
安定侯府,姜家祠堂。
大夫人杜淑兰跟常嬷嬷正对着火盆烧着纸钱,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显得格外凝重。
“吱呀——”祠堂的木门被打开了,一道黑影急促地闪了进来,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夫人,那些亡命之徒全都死了!就连姜大海也死在了山上!”
杜淑兰一怔,手中的纸钱全都落入火盆中,瞬间化为灰烬,火星四溅。
她的脸色煞白,“怎么回事?不是给了你们那么多钱,让你们去找高阶武者吗?怎么连个贱丫头都收拾不了?!”
来人低着头,声音颤抖,“夫人,我们确实按照您的吩咐,找的都是些劫过皇镖的悍匪,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方才我们去那山上查看,却见……”
“一群乌鸦盘旋在尸体上空,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场景如同地狱一般。姜大海和那些悍匪的尸身散落一地,有的甚至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杜淑兰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手中的火钳滑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夫人,尸身被毁了,但属下猜测应该是谢家派了高手暗中保护那贱丫头,否则凭那些悍匪的手段,怎可能落得如此下场。”来人揣测道。
“那贱丫头呢?”
“警觉性极高,并未乘原先的马车回城。兴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另行寻了路子回去。我们的人在那条路上四处搜寻,却未发现她的踪影。”
来人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触怒了面前这位贵妇人。
“好个狡猾的贱丫头,竟让她逃过一劫!不过,她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无恙了吗?哼,我杜淑兰想要她死,她就必须得死!”
常嬷嬷连忙劝说道:“听闻那贱丫头前些日子在宴会上得了脸,谢家有意栽培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夫人,如今之计,还需从长计议,切莫急躁。”
杜淑兰咬紧牙关,眼神狠厉,“哼,谢家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我岂能容忍一个贱丫头骑在筠儿头上的?常嬷嬷,你亲自去巫镇一趟,把她给我请来?”
“黑……黑巫姥?”常嬷嬷脸色一变,满脸忌惮,“夫人,那黑巫姥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请她出手,代价可不小啊。”
“此事我自有分寸。”杜淑兰眼中寒光闪烁,“这一次,我要让那贱丫头跟她那短命的娘一样,彻底消失!”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赤金的镯子,递给常嬷嬷,“这个你且拿去,当做定金。告诉她,只要事情办成,我必有重谢。”
常嬷嬷接过镯子,沉甸甸的,上面镶嵌的宝石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她心知这镯子的价值,足以让黑巫姥心动。
“是,夫人。”常嬷嬷将镯子小心收好,低声应道,“我这就动身前往巫镇,请黑巫姥出山。”
杜淑兰点了点头,脸色稍霁。她转过身,望着祠堂中供奉的姜家先祖牌位,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姜颂小贱人,你以为有谢家撑腰,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哼,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死!”
夜色越发深沉,侯府中的阴谋与杀机,也如同这浓墨般的夜,悄然蔓延开来。
*
与此同时,谢府云隐阁。
一阵缥缈的琴音从阁楼中传出,由平缓渐渐转为高亢,激越之处,仿佛能冲破云霄,直抵九天之上。
“少爷,你是在担心少夫人吗?”谢如意望向那个身形颀长,正抚琴而奏的白衣公子。
谢长宴手指微顿,琴音戛然而止。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从窗外洒落,映照在他如玉般的脸庞上,眉宇间透着一缕淡淡的忧色。
“少爷,有安康带人暗中跟着,定能保少夫人安好无虞。”
“安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少爷,暂时还未有消息。”谢如意垂首道,“不过少爷请放心,安康在您身边多年,一向行事稳妥,他若发现异常,定会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谢长宴闻言,微微颔首,眸中的忧色却并未完全散去。他转身走到窗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不禁有些烦乱。
姜颂这个女人,今日去城郊祭拜生母竟然不与他商量?!
她自己带着一个侍女就去了,若不是他今日多了句嘴,恐怕连她何时离府都不知晓。
虽说谢长宴也清楚姜颂这么做是顾惜他的身体,不想让他过于操劳。
但越是如此,他心中便越是不安,总觉得自己与姜颂之间,似乎隔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薄膜。
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
想到此处,谢长宴不禁有些恼怒。
“如意,传令下去,让安康务必确保少夫人的安全,若有任何闪失,我唯他是问!”
“是,少爷。”谢如意应声退下,心中却不由为谢安康捏了一把汗。
谢长宴独自站在窗前,夜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他的心中却犹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谢如意眼神一凛,立刻飞身出去查看。
片刻后,他带着一个黑色的小竹筒回来。
“少爷,是安康传来的信鸽。”谢如意将竹筒递给谢长宴。
谢长宴接过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展开一看,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少爷,我就说安康办事您尽管放心。”谢如意见谢长宴神色缓和,也松了一口气,“少夫人那边是不是一切安好?”
谢长宴将纸条递给谢如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自己看。”
谢如意接过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有惊无险,隐患消除,已暗中护送少夫人入住客栈,一切顺利,勿念。”
他看完后,也露出了笑容,“这下好了,少爷您可以放心了。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谢长宴轻哼一声,故作淡定地别过头去,“谁说我担心她了?我只是怕她惹出乱子,丢了谢家的脸面。”
话虽如此,他眼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谢如意心中暗笑,自家少爷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他又不是第一次见。
他识趣地没有揭穿,只是转移了话题,“少爷,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薛神医说了,您的身子需要静养,不宜过于操劳。”
谢长宴点了点头,确实感到有些疲惫。他转身走向内室,却在门槛处停住了脚步。
“如意,明日一早,备好马车,我们去接少夫人回府。”
“另外,让府里的厨子准备些她爱吃的点心,她今日祭拜生母,想必心情沉重,回来后需得好生安抚。”
“是,少爷。”谢如意应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不知道是谁,刚刚还说不担心呢?”
耳尖的谢长宴还是听到了,他回过头,假装板起脸,“谢如意,你在嘀咕什么呢?”
谢如意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少爷您快歇息吧,我这就去安排明日的事宜。”
说完,他脚底抹油,转身就走,生怕谢长宴追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