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过祁兮，祁远道：“我来就是与你说这事的。”
“这五年好好过，从长计议，别瞎折腾了。”祁远垂下眼眸，说，“父亲大人殁了。”
“怎么……”
祁兮愕然，说不出话。
“父亲大人是死在宫里的。”
“是圣上？”
祁远摇头，道：“我只知道那日父亲大人带祁林进宫，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祁林满身是血回来与我说，他在宫里杀了父亲。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糊弄我。可他那副模样分明是认真的……你也知道，祁远最听父亲话，不是能被要挟的人。跟我说完这番，他人就走了，找也找不着。
“事情被压下，皇宫那边对外只说父亲身体抱恙偶发恶疾。”
祁兮咬唇。
又寻及姝贵妃，祁兮道：“母亲她……”
祁远一怔，道：“兮儿已经知道了。”
祁兮不答。
“大抵是为了瞒她避避风头，圣上带姝贵妃往北巡查来了。”
祁兮心头一跳：“来离州？”
“是。”祁远道，“我匆匆办完父亲葬礼就过来找你，就是这个原因。”
祁远叹道：“你是圣上亲封的德宁公主。他此次来离州，你不得不露面。见到母亲的话，你……不要冲动。”
祁兮点头应声。
他说：“天家绝情，连最宠爱的永宁公主都能杀了平民愤。你不要指望他会因为母亲体谅你分毫。更别说，我们是祁跃的孩子，又不知他为何而死。你需小心再小心。”
“不过兮儿放心。如今我在离州，天子再大，多少也要给我两分薄面。”
沉默半晌。
“哥哥，”祁兮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单独见见母亲吗？”
祁远意外道：“你想见她？”
祁兮见母亲次数屈指可数，照理不会有多少感情羁绊才是。
祁兮不置可否，道：“我只是想知道，母亲究竟想不想离开。”
祁远震惊道：“父亲这么多年都做不得的事，你如何……”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祁兮轻轻道，“哥哥放心，我只想单独见见她，不会毫无准备冲动带人走的。如果皇城深宫是她的樊笼，我想试试看，这樊笼有没有开解之法。”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祁远说，“如今父亲已殁，就算你带她出来，她也受不得打击。”
“可是母亲还有我们。”祁兮眼睛亮亮，道，“我……”她轻轻拽了祁远袖子。
祁远明白了。
不一定是母亲需要自由。
但一定是妹妹渴求母爱。
祁兮是女孩子，这么多年在这样的家庭里摸爬滚打，连个能聊天的同性长辈都没有。如今到了离州见得不同天地，多少对此前强者至尊的道理感到困惑。但凡有个温柔的长辈引导，她的人生可能都会变得不一样。
悄悄让妹妹和母亲见一面，总比杀皇甫庆丰容易得多。
祁远满口答应：“行。”
成不成两说，能了却心愿就好。
-
祁远一来，祁兮避开白河变得名正言顺。祁兮和白河关系变得微妙。
眼尖如红豆，第二日就看出不对劲。
赵倾找白河议论公事，随口问“怎么都没看到世子妃”，红豆狠狠怼了他一胳膊。赵倾莫名其妙：“红豆你今天失心疯？怼我干什么？”
红豆瞪眼，道：“谈公事就谈公事，论什么闲话？”
赵倾也恼，瞪回去不说话。
平时就你八卦最欢，如今我说怎么就不行了？
祁远也感到讶异。
这两日他也听吴双、吴量姐弟俩说到此前皇城和黎阳的事。按照他们的说法，祁兮和白河惺惺相惜，感情融洽。
然而，每当他要腾出时间给白河，祁兮总是嬉皮笑脸打哈哈过去，全然没有想见他的意思。
祁远实在忍不住开口。
“你和哥哥说实话，你和白二公子到底怎么回事？”祁远还是习惯叫白河白二公子，他道，“他惹你生气了？”
祁兮笑眯眯：“没有呀。”
“你不喜欢他？”
“算喜欢吧。”
祁远盯住祁兮，想了想。
“他不会是，”祁远顿了顿，说，“那方面不行吧？”
“哥哥！”祁兮红着耳朵恼道，“你在胡乱揣度些什么啊！”
祁远眯了眼，道：“那日白二公子给你解的引春，后头就发了疯非要娶你。你可别和我说，你们朝夕相处，数月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祁兮想了想。
他俩之间也就拥抱接吻，好像还真没发生什么。
祁兮道：“我与他未成婚，如今还不算夫妻……”
“都是成年人，情到深处有什么可害臊的。”祁远无比淡定，接话道，“男人有隐疾要治啊，治不好你现在喜欢也不成，早晚是要不喜欢的。这种男人就是半个残疾，不要也罢……”
“说谁残疾？”
手里提着糕点，白河面色阴沉。
祁远耸肩，道：“合理怀疑。”
没料到白河会主动来，祁兮手足无措，她的脸更烫了。
走到桌前放下糕点，白河沉着脸要走，气氛尴尬至极。
大概是为了缓解气氛，不知怎么想的，祁兮忽然开口道：“殿下，留下来吃个饭吗？”
气氛更尴尬了。
给祁兮剥虾，夹菜，盛酒，恨不得给她擦嘴。白河行为举止亲昵，和之前别无二致。祁兮不拒绝，该如何就如何，自然得一塌糊涂。
唯独氛围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祁远在一旁默默看，越发越不明白小两口在搞什么名堂。
用饭过半，白河终于开口说正事。
“过两日圣上会来离州。离州城已经布置起来了。兮儿你是世子妃，也不能马虎。母妃差人送了衣裳镯簪过来，你挑挑有没有钟意的。”顿一下，白河看着祁兮，小心翼翼道，“上回给你买的衣服弄坏了。我想着这回……”
他是来求和的。
祁兮看着他，道：“白王妃说好的东西都不会差。我一个偃州小门户出身的姑娘，哪里担得起世子殿下陪同置办衣裳。”
祁兮故意把话说得很冲，当哥哥的都有些看不过去。
方才还说喜欢人家呢，作贱自己干什么？
祁远啧声，道：“白二公子不是我说你，你会不会说话？直接挑好了让兮儿去量身试衣，问这些做什么？”
说完祁远又顿一下。
不对。
买的衣服弄坏了？怎么弄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