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坐落着城中最大的酒楼——不归楼。
不归楼的二楼皆是装潢雅致的包厢，专供富贵人家使用。
朝东的一间包厢内，秦灵泽懒懒散散地歪在椅子上。
面前的窗户敞开着，从这里往外看，能将宜宁最繁华的地方和远处的雪夷山一览无遗。
酒喝得无趣了，秦灵泽把小二叫了进来。
“你去把添香楼唱曲唱的好的那个叫，叫……叫什么来着？”
他转头去看侍立在一旁的风临。
风临连忙乖觉地提示他，“叫婉悠。”
“对，叫婉悠，叫她带着琵琶来，给爷弹首曲子听。”
小二陪着笑打趣，“世子爷，你不怕回家挨夫人训啊？”
秦灵泽眼睛一瞪，“让你去你就去，废话忒多。”
他一脚把小二踹出门去，嘴里还嘟嘟囔囔。
“整天待在这屁大点地方，一天天的闷死了，还不许爷在外面找点乐子……”
小二也不怕他，笑嘻嘻地跑出门去。
“小的这就去把婉悠姑娘给您请来。”
离这不远的另一间包厢，门半开着，里头坐了位客人。
听到喧闹声后，那人抬眼一瞟，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喝茶。
不久，小二一脸复杂地敲开了秦灵泽包厢的门。
“世子爷，这婉悠姑娘……”
他吞吞吐吐地没有说下去。
见他身后空无一人，秦灵泽随即反应过来。
“人没请来？为什么啊？你是不是把价钱给低了？”
小二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是钱的事……人请来了，但是半路上被人截去了。”
秦灵泽听完大怒，他一拍桌子。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宜宁城的地盘上截小爷的人！”
小二这回倒是挺痛快的，他抬手往后一指。
“那人就在旁边的包间，说欢迎世子爷去找他要说法。”
来人好像还挺横，秦灵泽回过头和一旁的风临面面相觑。
“不会是我爹来抓我了吧？”
风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老爷哪有那么闲。”
小二的头也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不是，里头是位年轻公子。”
秦灵泽的精神头立刻回来了，他起身整整衣裳往外走去。
“走，跟爷出去见识见识那个王八蛋。”
等他一脚踹开了小二指给他的那扇门，看清屋内坐着的人后，秦灵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屋内果然站着两位姑娘，一位容貌娇俏，此刻正泫然欲泣地看向他，另一位是个侍女模样的小丫头，怀里还抱着一把琵琶。
小二一指坐着的年轻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世子爷，就是他，就是他非要婉悠姑娘先去他这儿的。”
秦灵泽一脚把他踹到一边。
“滚滚滚，要你多事。”
他走进屋里坐到那人对面，然后让风临客客气气地把婉悠主仆二人请了出去。
“曲子虽然没听，但费用照给，姑娘先请回吧，咱们下次再见。”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殷凤潇笑眯眯地看着秦灵泽。
“世子爷好大的威风啊，这门要是被你踹坏了，我可不管修啊。”
秦灵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你来就来呗，闲着没事跟我抢什么姑娘啊？你要是想看宜宁城花楼里的姑娘，跟我打声招呼不就得了，我能把全城的姑娘都给你叫来。”
殷凤潇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摇了摇，无限感慨。
“宜宁虽不如京城繁华，但你这日子却过得有声有色，难得，难得啊！”
秦灵泽亲自给他添上茶水。
“我这叫苦中作乐！哎，你怎么来宜宁了？我跟你说，这儿虽然比不上京城，但自有一番趣味，你多待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
殷凤潇摩挲着茶杯。
“先不忙，我还有正事要和你商量。”
“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殷凤潇犹豫着看了看四周。
秦灵泽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大喇喇地让他放宽心。
“不用担心，这酒楼背后的老板就是我，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事只管放心说。”
殷凤潇合起扇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声道：“杜大人的事，你知道吧？”
秦灵泽为自己斟茶的手一顿，眸中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不久前才喝下去的酒也在口中泛起淡淡的苦味来。
“知道。”
殷凤潇轻声道：“杜家没剩什么人了，不过，杜大人的孩子一直没被找到，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办法安置这个孩子？”
秦灵泽瞬间瞪大了双眼，眼中流露出狂喜之色，他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他儿子还活着？”
“嗯。”
殷凤潇点了点头。
“我骗你做什么？那孩子最初是我保下来的，后来是独孤小姐在暗中关照，如今孩子留在京城太危险，所以才想来求助你。”
秦灵泽高兴地搓了搓手，然后起身给殷凤潇行了个大礼。
“多谢，多谢你为信芳和杜家保下这条血脉。”
殷凤潇赶忙把他扶起来。
“客气什么，天家权势无情，若这次遭殃的是我，你们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两人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秦灵泽拉着他，问题一个接一个。
“孩子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对了，你和独孤妹子怎么把人保下的？没被皇帝发现吗？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殷凤潇理了理思绪，把事情从头到尾简单概括了一下。
“杜大人去世后，我得到消息说陛下可能对杜家不利，也是我那天运气好，半路截住了从娘家回来的苏鸢，让她抱着孩子躲去了药庐。
之后她怕连累父母，把孩子留给独孤霖照看后就主动投案自首去了牢里，再后来……”
说到这里，他垂下眸子，面色晦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再后来，她怕被人逼问孩子的下落，在大牢里自尽了，没过多久，杜老夫人也在牢里绝食而亡。”
秦灵泽眼眶泛热，不忍地别过头去，心里跟着难受起来。
殷凤潇继续说道：“独孤霖没法把孩子带在身边照顾，于是就把孩子送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养了起来，她怕被人盯上，在那之后一直没敢去看孩子，只偷偷托我去过一次。
我去看了，孩子现在很好，但问题是独孤霖马上就要嫁去李家了，我身边姬妾一直都没有身孕，没法凭空冒出一个孩子来……
所以，思来想去只好来问问你，你有没有法子照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