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提着酒壶,本打算打了酒就回去,但心烦的很,干脆发了消息给江澄,说要晚归,就不回去吃晚饭了,自己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进了一家小酒馆。
江澄虽然嘴碎,但从来很大方,按照莲花坞从前的传统,依旧是每月记账,月底报到莲花坞即可。魏无羡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美滋滋的饮酒。
“诶,听说江宗主当着众人的面,把温氏那个医生和她的族人保下来了,你说江宗主自己被温氏灭门,按说怎么也不可能保住温氏的人啊。”
“谁知道呢。”
“还有啊,我听说,那个温情自从被保下来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你们说···该不会是江宗主打算动用私刑···”
魏无羡的手一顿。
他的确很久没见过温情了。
偶尔他会去找温宁去聊聊天。
那孩子还是老实巴交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偏偏射箭厉害的要命,魏无羡和他对决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每次玩累了,魏无羡就拎着温宁给他的,据说是温情研制的有助于他身体的药走了,偶尔想着看看温情,却被告知温情懒得理他,让他赶紧滚蛋,口气强硬,魏无羡被她嫌弃惯了,她这样冷言冷语的拒绝倒觉得合情合理,也没太上心。
如今···
魏无羡虽然不相信江澄会动用私刑,但这件事的确处处违和。
江澄恨温氏恨的夜不能寐,对温情不加以报复已经是格外开恩,怎么可能宁愿得罪金家也要保下他们?
魏无羡没了金丹脚程不快。
他一路跑,一路想。
隐隐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切似乎都和自己有关。
一路冲到安置温氏族人的村落,温宁正在村头射箭,看见魏无羡来了兴冲冲的凑上去。
“你姐呢?”魏无羡抓着温宁急匆匆的问。
温宁被问的一蒙,想起姐姐的叮嘱,支支吾吾的说,“姐姐···这几天心情不好,魏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魏无羡舒口气,严肃的说,“温宁,我有要紧的事,必须···必须现在就找到她,你带我去!”
温宁不知该怎么办,低着头不吭声,也不动。
“温宁!”
“欺负我弟弟干什么?”
温情从魏无羡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举着三根长针就要札他。
“出息了,还敢欺负我弟弟?你找我干什么?赶紧说,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温情把温宁护在身后,摸摸他的头,瞪了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跟着温情进屋,合上房门严肃的看着温情。
“温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温情眉毛一挑,“瞒着你的事多了,你指哪一件?”
魏无羡急的脸红,“那我换个问题,你···和江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温情翻书的手一顿。
“你们···在瞒着我什么···还是说···”
魏无羡脑袋浑浑噩噩,却清晰的猜出缘由。
“他知道了对不对···”
“所以,才会拼下名声,哪怕得罪金家也要保护你们,他这个人那么痛恨温氏,虽然如今性子豁达了些,但应该不会突然出手护住你们的。”
“他知道了···”
温情看他脸色不对,知道他体内怨气压制不住,赶紧上前施针。
“冷静。”
魏无羡惨白的脸,眼底血红,死死的钳住温情的肩膀。
“他怎么知道的。”
温情眉眼低垂。
“我不知道,江宗主救我们回来的第一日···”
“他说有事要和我说,我便引他进了这里,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在你站的位置上,跪下向我叩首。”
魏无羡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温情出去给他煎药,魏无羡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脑海里依旧是温情的话。
“江宗主素来高傲,我和他毫无交集,他这样做,我真的吓了一跳,扶他起身他不肯。”
“他说,这一拜,谢我在温氏围堵的时候出手相救···”
“我当时隐隐觉得不妙,没人告诉过他我们帮过他,他却知道了,那别的事···会不会也瞒不住了。”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
“温姑娘,江某求你,能不能把我体内的金丹,还给他。”
温情说到这里眼睛红了,有些动容的说。
“当时我早就糊涂了,江宗主似乎也并不指望我说什么,他指着自己的丹府,明确的挑明了,他已经知道了,现在他体内运转灵力的金丹,是你的。”
“他想求我,能不能还给你。”
“我告诉他,金丹已经在他体内融合,再次剖出来,危险会更高,连当初的五成胜算都达不到。”
魏无羡脑子哄哄的。
他都能想象的到,江澄刚刚得知这一切后,到底是怎样自责,又是扛着多大的愧疚和自己相处,假装相安无事的。
魏无羡没了金丹,五感没有以往敏锐。
没有察觉到屋外的榕树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几乎跌落一般摔下来,又跌拌着离开。
温宁还在村口徘徊,心里有些不安,一回头,却看见一个一身灰尘,狼狈不堪的白衣人从村子里走出来。
“蓝···蓝二公子?”
认出眼前人竟是端方雅正清高傲岸的蓝忘机,温宁忍不住磕巴。
蓝忘机失魂落魄的看着温宁。
怪不得。
怪不得那个爱闹爱笑,天赋异禀的少年突然弃了剑道,改修它途。
怪不得那个明媚如风的少年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怪不得他一身提防,满身尖刺,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和好意。
蓝忘机恍惚间想起,没了金丹之后···
他就被温晁扔进了乱葬岗。
没了金丹的受了重伤的修士,在地狱里呆了三个月。
从此,没了随便,只剩下了陈情。
而他···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质问他,逼迫他。
自做聪明的给他重新修订需要金丹灵力才能修炼的洗华。
一次一次的往他心上捅刀子。
温宁看着眼前几乎要崩溃的蓝忘机,手足无措的想扶着蓝忘机坐下,蓝忘机摆摆手,睁着血红的眸子,轻声问。
“疼不疼?”
温宁小心问到,“什么···疼?”
蓝忘机闭上眼睛,绝望的重复。
“剖丹,疼吗?”
温宁倒吸一口凉气。
许久,蓝忘机听见温宁轻轻的说。
“三天两夜,一直醒着。”
“若是中途睡了,没了知觉,金丹就散了。”
“把金丹上的灵脉一根一根断了,剖出来。”
“断一根灵脉,体内的灵力就消散一点。”
“直到最后,汹涌的灵力,成为一摊死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