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三日就三日,吐纳是水磨功夫,得下大心血研习,我早点教,你早点练。”
萧麦早就注意到,薛义三人的呼吸,细密悠长,与普通人迥乎不同。
他偷学了很久,也没学明白,直到薛义传授,方知吐纳法虽不难,但无人指点此中关窍,琢磨一辈子也未必能琢磨出来。
当萧麦研究吐纳法时,三个捕快也练起了配合,关键是严智跟薛、徐两人的配合。
薛、徐同出捕门,早就培养出了深刻的默契,严智来自京兆府,跟他们的配合就差一点。
训练时,薛、徐轮流扮演凶手,让严智熟悉他俩的节奏,读懂他俩的动作,加深互相之间的默契和信任。
萧麦在一边被动旁听,得知三名锦衣捕快,都自认单打独斗不可能敌得过凶手,但也都坚信,三人配合拿下凶手不成问题。
“以前读的武侠小说,境界差距,都不是人数能弥平的。但这个世界的人,似乎不同意这个观点。”
一口气练到入夜,吐纳术已经升到了19点。
改换沿用了十八年的呼吸法,多少有些不适,时间长了,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而温暖。萧麦尝到了吐纳带来的改变,于是加倍用功,可练着练着,开始全身酸痛,好似剧烈运动的后遗症。之后,每尝试一下吐纳,身体都会变得像要碎开一样。
“一定是经脉浅薄,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内功修行。唉,点数完全不够用啊!”
根骨强化、经脉强化、血肉强化、感官强化,个个都是神属性,但强化点却很紧张。
萧麦觉得不能再这样蛮干,于是把手头上的资源盘查了一遍,发现目前掌握的玄黄印、铁臂拳、彩练刀,均为外家功夫,而修炼外家功夫,免不得要打熬根骨,所以根骨强化比经脉强化更重要,更别说还有比根骨强化还要紧的感官强化,暂时根本没有点数加给经脉强化。
“经脉浅薄,修行吐纳,事倍功半。”
萧麦的身体,本来就撑不住了,想通这一点,心态也不免懈怠下来,一不留神,就靠在树上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萧麦,萧麦!”
昨晚,四人各自爬到义庄外面的大树上蹲点。
萧麦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坐在树杈上,身前则传来严智的声音。
“严大哥,什么时辰了?”
“日上三竿了。”
“凶手呢!”
“没来。”
这个结果,早在萧麦的意料之中。他正要起身,把义庄内不长青苔,与丝线上残留的气味不符,所以凶手另有藏身之地的猜测说出,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严大哥,我为什么动不了?”
萧麦怀疑自己陷入了梦魇,然眼前景象十分清晰,轻咬嘴唇亦有痛感。
严智对萧麦的遭遇,似乎习以为常:“别担心,你做梦吐纳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睡着。”
“这么拼命啊!看来你对武功还真是一窍不通。”严智摇摇头,“内功修行是很危险的,欲速则不达,你不小心练岔气,身体自然就动不了了。”
“那怎么办,我不会瘫痪了吧?”
“不至于,你忍着点。”
严智攥紧拳头,右手大拇指抵住中指指尖,令指肘自动隆起,这招在江湖中,被称作“凤眼拳”。
严智握起凤眼拳,在萧麦胸口各处穴位,用力捶打了七下。
刹那间,萧麦只觉几股气流,在经脉中乱窜,最后汇成一口浊气,被他咳了出来。
“呼——”萧麦长舒一口气,逐渐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感觉神清气爽,“多谢严大哥,我今日才知道,内功修炼还有风险。”
“嗯。”严智点头,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几分赧然,“薛义跟我多年交情,当着他的面,我不好多说什么。他所传授的吐纳法,五百两银子当然不算贵,只是内容过于粗浅,用途也很狭隘,仅能用于隐藏气息,练到呼吸细密无声就行了,别贪多。否则开蒙时就养成坏习惯,日后修行高阶吐纳法,你怎么练怎么别扭。”
”萧麦对严智提到的新武学,产生了兴趣,“高阶吐纳法?吐纳之法,还有高阶、低阶之分?”
“不止有高阶、低阶,还有上乘、下乘呢。”严智向萧麦解释,高阶、低阶是相对于同一境界而言的,上乘、下乘则指的是不同境界,“下乘吐纳法,以口鼻呼吸,气入肺腑;上乘吐纳法,以腠理呼吸,炁入经脉。”
腠理,指的是皮肤的毛孔和缝隙,萧麦头次听说,人居然可以通过皮肤来呼吸。
不只是萧麦觉得新鲜,甚至来讲述此事的严智,神色言语之中,都不乏对那种高深境界的向往:“当然,非先天经脉海量者,无以修行上乘吐纳法。”
严智抬手,看向自己粗糙的手掌心,上面遍布这一生辛苦修行,留下来的无数伤痕、老茧:“也不知我的经脉,够不够资格。”
原来,想要修行上乘吐纳法,不但需要万里无一的经脉资质,还需要名师指导。千里马易得,伯乐难寻。在这个门户之见深重的时代,没个好出身,修行之路,注定走不远。
“唉。”严智叹了口气,但很快又笑了笑,对萧麦说道,“言归正传,我跟老薛、老徐合计了一下,这义庄司事,为人还算勤勉,若凶手经常来此装神弄鬼,他一定会有所察觉。如今一无所获,证明这里不是凶手的巢穴。”
萧麦点头,他知道,三人蹲守一夜,才合计出这个结果,并不是三人愚钝,没提前想到这一点,而是害怕万一。万一司事就是没察觉,万一这里就是凶手的巢穴呢?
他们又不是推理小说的主角,拿着参考答案去推理,不考虑任何意外,永远直奔主题。
但萧麦手里确实有参考答案。
24小时的技能冷却期已过,萧麦再度发动天赋技能。
“辟邪之眼,告诉我真凶何在!”
“检测到宿主并未正式拥有官方身份,暂时封印部分天赋技能,封印任务触发渠道。”
“倏——”
黑暗虚无的空间之内,忽然有了强烈的距离感。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口棺材,那棺材已经有些年头,乌黑且腐朽,棺木上长满了斑驳的青苔。
画面一闪而过,视野重新回到虚无。
透过眼罩,萧麦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回忆上次看到的画面,与这次别无二致。
“被封印的辟邪之眼,只能看到这么多吗?”
“那完全解封的辟邪之眼,是否就可以看到棺材的具体位置,或者躺在棺材里面的人。”
萧麦还在思考辟邪之眼的作用,严智已经接着说道:“咱们也先回县衙吧。”
“嗯。”萧麦摸索着,便要从树干上划下去,大概是清晨露水重,打湿了树干,正好被萧麦摸到,让他整个人一激灵。
严智疑惑:“你抖什么?”
“严大哥,我知道凶手藏在什么地方了。”识海中的那道灵光激荡全身,带来豁然开朗的舒爽感。
“……”严智犹豫了一下,问道,“当真?”
“人睡觉的地方,叫什么?”
“床啊。”
“对啊。人睡觉的地方,不是卧室,不是客栈,不是酒楼,而是床。”
“同理,僵尸待的地方,叫什么?”
不是义庄,不是坟茔,不是乱葬岗。
严智改写了最初的答案:“是棺材。”
萧麦问:“那什么地方有棺材?”
“义庄、坟地……还有,棺材铺!”严智眉头一舒,恍然大悟,“我猜到了!凶手假扮僵尸,定会给自己打造一口棺材。若凶手是梧都县人,那么,在接下来的排查中,谁家找不到这口棺材,谁就是真凶!”
“严大哥说得对,我们一起棺材铺。”
“嗯!”
造棺材是一门技术活,整个梧都县的棺材,都来自王记棺材铺。
巧的是,这家棺材铺,正是王大娘夫妇经营的。
“这账本,跟我儿的命案有何关系?”
“大爷、大娘,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们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京兆府和捕门的差爷都来了,一定可以把凶手抓拿归案。”
萧麦的劝说,让王大娘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头子病倒了,我也没什么心力,这两年的账本都在,你交给差爷,让他慢慢看。”
“好的。”
换做平时,王大娘肯定八卦,萧麦是怎么跟公差混一起的。但正如她所说,爱子惨死,心力交瘁,实在无心管别的闲事。
萧麦对打扰王大娘一事很抱歉,但办案就是这样,往往要揭开受害者的伤口,才能接近真相。
他把账本交给严智,然后继续问道:“王大娘,我有一个问题,对查清王大哥的冤屈可能有帮助,就是……在梧都县,有没有那种,对棺材有特殊癖好的人。比如说,喜欢把棺材当床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