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过去,况拾玖陆陆续续把狼人们的尸体整齐堆叠在泥坑里,另一边,段小染找到几瓶酒,一些干净的衣服,还有一枚由银项链串起来的黑色戒指,况拾玖摆弄这枚戒指,也试着戴上去,肯定它是上界的普通工艺品,考虑一番,把黑色戒指戴在右手中指,然后把封神戒指穿在银项链,戴在段小染白皙的脖子上,项链足够长,戒指下垂到胸口隐秘处,外人根本发现不了这戒指的存在。
况拾玖接着打扫干净掩埋的痕迹,避免地下沉眠的狼人们被打扰,做完这一切,朝着望着残余废墟出神的段小染打招呼。
“拾玖,你说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安安分分,只是想不挨饿而已,怎么会有机器人来杀他们?”
“我怀疑是你爸的主意,也有可能是梁掌柜的主意,只是梁掌柜的主意我能想明白,他从狼人们身上赚不到萤火石,也不给我或者别人赚,以他自私的性格,也不是没这可能,而且他和你爸非常熟,要一个机器人也不是难事,可如果是你爸的主意,我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去问问……”
“别!现在机器人已经被毁,如果我们冒冒失失去问,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他,机器人被我们破坏掉,所以这事情,除了狼人们,谁也不要说,师傅年纪已大,也不要让她知道,走!先回去!”
……
“汪啊!拾玖!你怎么——嘶——怎么才回来?”
被独立出来的小病房里,被包扎得像木乃伊的狼十五瞧见况拾玖,不管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猛然坐起来,伤口再次撕裂,疼痛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吸凉气。
“拾玖!”
另外两张竹床,狼六和狼十四也坐了起来。
“十五哥!你躺下!”
况拾玖搀扶着狼十五躺下,段小染上前替他检查伤口,况拾玖小声把毁掉机器人以及埋葬狼人们的事情告诉他们三,狼十五还想着回去一趟,被况拾玖禁止,在没有查明机器人为何屠杀狼族之前,眼下三人哪里也不能去,起码在郑宅,有稳婆在,他们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十五哥!”
段小染检查完对方伤势,把包裹递给对方,里面是衣服还有狼一的酒。狼十五抱着包裹,和狼六狼十四泣不成声,自此以后,狼人族只有他们三人了,家也无法回去,就像浮萍,暂时停靠在可以缓口气的天地一隅。
况拾玖两人不再打扰狼人们,他和段小染统一口径,然后告诉稳婆,告诉她狼人们在矿洞挖矿,突然发生矿洞坍塌,导致狼人死伤无数,如今只剩三人。稳婆听了点点头不再说话,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医者仁心,而且有听得懂对方语言的况拾玖,想必也不会闹出乱子。
“救命!救命!”
突然,大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秒,况拾玖三人看见矮小的方泉如弓背的海虾,背着一个人冲进来,后背上不是别人,居然是方泉的师傅——剑痴。
“怎么了?”稳婆和段小染上前接下剑痴,把他平放在地面上。
“师傅,师傅他昨夜醉酒,直到现在也没清醒,郑婆婆,求你求求他!求你了!”
方泉把头磕得令人心惊肉跳,况拾玖把他扶起来,额头上已经血如泉涌。
“安静点!”
稳婆一个眼神,况拾玖把方泉拉到一旁,随手拿起桌上放于竹盒里的干净毛巾替他按住额头的伤口。
半分钟过去,稳婆睁开眼,双指离开剑痴的手腕内侧。
“他死于昨夜凌晨时分,你也别内疚,他是酒精中毒而死,简单点来说,就是喝太多酒,喝死了,所以即便早晨你把他带过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师傅!师傅!啊……”
方泉跪在地上,爬过去,扑在剑痴身上嚎啕大哭,在场其余三人闻之动容,一时陷入悲伤之中。
“小剑剑?”
屋外,传来姜伯仲的声音,稳婆迎上前,把情况告知姜伯仲和胡冠军,姜伯仲听罢,靠着竹门缓缓坐落,红润的双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灰色遮掩了他内心的世界,胡冠军听完一脸茫然,泪水止不住流下,三人成行,无酒不欢,多少个开怀痛饮的日子,却被告之以后再无此人,应了那一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你无法预料。
“你们别太难过,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先走,只是这一次,他先走而已,别太难过,生活还得继续。”稳婆轻声说道。
“师傅?老姜叔?”
玉儿听见方泉的哭声,闻声而来,稳婆让其准备担架,让方泉和况拾玖把剑痴送回家,玉儿依令行事,出门却和急急忙忙跑过来的胡家鹏撞在一起。
“师傅!方泉!”
胡家鹏在孙府训练场上远远看见姜伯仲带着胡冠军御龙而行,心里莫名其妙感到不安,追过来,想不到多年后再见剑痴,却是生离死别,胡家鹏脑袋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泪水簌簌而落,抱头痛苦大哭。
剑痴,原名吴不说,对,姓吴,名不说,姜伯仲一开始问他名字,他如实告之,姜伯仲还以为他不想告诉自己,见他练剑如痴如醉,于是喊他剑痴,这便是剑痴名号的来由,吴不说西蜀人士,自幼家中失火,父亲抱着母亲,母亲抱着他,大人被烧成焦炭,用仅存的精神力量把他保护,也正因此,唯有他存活下来,但也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稳婆救下之后,等待他完全康复才令他二叔接回去,村里人见了纷纷厌恶,二婶更是背地里骂他死剩种。
五年过去,七岁的吴不说不愿再寄人篱下,独自到迷失森林住下,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当他十六岁再次出现在西蜀,那些以往骂他为怪物的少年们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不敢上前说他一句,吴不说一生舞剑为乐,酗酒成命,却教导徒弟不得醉酒,痴迷诗酒剑术,洒脱随性,如果问他的一辈子可有遗憾,那就是年少时候错过了一个女子,自此不踏入红尘一步,一诗一剑足矣。
吴不说独自在悬崖峭壁上练剑多年,有一天突然身感不适而卧病在床,他忽然意识到要是哪天自己死了,自己的本领失传,很是可惜,于是把天赋异禀的孩子收入门下,教与剑术,除了偶尔与徒弟进行剑术上指点,他不屑和任何人交手。姜伯仲、胡冠军与他相识半生,亦未曾与他进行任何的切磋,两人曾在一场酒席上观看他醉后舞了一段酒剑术,离别之后,彻底打消了在剑术上向他请教或者对练的念头,他们一致认为,学术有专攻,剑术有高低,但是剑痴的剑意,就算两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那翱翔在云端上的境界。
剑痴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实战的经历,却在这层世界独享剑痴之名,如果他自称剑术第二,没有任何人敢称第一,如今绕着竹林随着蝴蝶翩翩起舞的剑痴驾鹤西去,人间再无“将进酒”,这便是剑痴短暂又不平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