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最先吃饱,四只腿交替优雅地向前,身后的尾巴随着步子左右轻轻摇晃,尾端也是一截白色,又好像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的高贵女巫。
它很与众不同,一双金色猫眼里看不到丝毫紧张忐忑,完全是饭后闲散自家后花园的轻快。
施施然走到二人面前,周宁以为它会去亲近贺州。
没想到女王直接对贺州视而不见,掠过他的黑色鞋子,来到周宁脚边轻轻蹭了两下她的腿抬头。
她微愣,垂眸就看见它睁着漂亮的猫眼看她,停几秒,摇着步子往回走回到伙伴中间。
她手肘猛地碰贺州两下,烟灰都落了一些。
周宁兴奋地问:“它是不是喜欢我?”
贺州视线一直在她这,闻言,轻轻嗯一声。
“它刚才转身的时候,停了一下,好像是在瞥你,走过来的时候也是。”
“这猫没良心。”
果然,周宁听见他的话笑起来,落井下石的那种。
时间差不多了,小猫们已经吃饱,正拖着步子往身后枯草里钻,不一会,猫影就不见了,原地只有一只干净空空的塑料袋,被风一卷也不见了踪迹。
有几滴雨砸下,天气预报的那场雨来了。
“我还没吃东西。”
“先回去,楼下有卖吃的。”
周宁手掌挡在头顶,贺州护着她一齐往车子跑去。
“在想什么?”贺州抽出纸巾帮她擦淋湿的发丝。
她捋头发,接过纸巾自己擦拭起来,瓮声瓮气道:“那些猫会淋雨吧。”
他发动车子,修长手指根根扣在方向盘上,侧眸:“你以为它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他们发现之前,小猫早就开始流浪,面对这样的大雨和寒冷自有自己的一套躲避方法。
周宁暗忖自己傻。
“等等也很善良。”他不忘刚才被戏谑的仇,伸手过来想摸周宁头顶。
被一掌打下,“滚。”
中途看见24小时营业便利店,贺州跑下去买了二人的晚餐,遇上这种狂风大作的雨天,雨伞有和没有意义不大,回来的时候除了用衣服挡住的食物没有淋到雨水,他裤子湿了大半,肩头也几乎湿完,发丝湿漉漉趴着。
周宁连忙拿上车上的干毛巾给他擦,“你发什么神经,非要冒雨去买?回去点外卖不就好了!”她自己都没发现,面容有些焦急。
贺州笑地轻快,打断她的动作,把怀里的餐盒递给她,“还好我眼利。”颔首让她打开看看是什么,自己拿着毛巾用力搓几下头发。
她不明所以,掀开食盒盖子,是排列整齐的饺子。
瞬间回想起三天前冬至节,两人没能一块吃饺子。
“是饺子。”
“什么馅儿的?”
“放心,保准是你的口味。”
贺州老神在在,一副“我还不了解”的意思,重新发动车子,雨刷器快速来回作业,挡风玻璃上一缕一缕雨水往下流。
拆筷子,周宁拿纸巾横在下颌,夹了一个,小茴香特有的霸道香气化在口中,搭配高温逼出的肉汁,口感绝了。
又夹一个。
回到家,雨已经小许多,渐渐停了。
道路成了河,水波里倒映着一盏路灯,像一连串射出去就没有了的白金簇箭。车辆行过,水波泛起掩了路灯的影子。
车过去,依旧剩下白金的簇箭,射出去就没有了。
她在车上一个接一个,不经意间就十几个饺子入腹,肚子饱了。
“你先吃几个,等会凉了……”
贺州一进家,直奔浴室,难以忍受身上粘嗒嗒的潮湿。
浴室门是磨砂质感的,里面淋浴间还有一道隔门,不知他有意无意,隔门没关,磨砂玻璃上倒映着模糊的人影,宽肩瘦腰。
互相对彼此的身体很熟悉,周宁还记得他身上每处的肌肉线条走向,在他情动时哪一块会用力。
瞥过眼,她身上也淋湿了不少,一边把身体擦干先换上睡衣预防感冒,一边扬声问他:“你怎么知道回茴香猪肉的?”
她印象里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他懒洋洋的声音夹着花洒水流声传出来,“有一次,你和我们家吃饭,我妈说的。”
“你不记得了?”
周宁动作僵住,在久远的记忆一顿翻找,反复确定只有那次贺母提到过这个。
当时……贺州不是周汝男朋友吗?为什么会关注她,还记住了她得口味?
高中毕业暑假,录取志愿下来之后,周宁满怀期待来锦城找贺州。
却没想到他和周汝已经不是普通朋友关系,即便这样,真正让周宁绝望的是不久之后在烧烤摊上他和其他女生的暧昧,那种游刃有余,情场老手是装不出来的,周汝苍白的脸色也让她意识到他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临近开学,周宁要回去收拾行李,周汝陪她一起,贺州说不放心她们两个女生,最后三个人干脆一起回了江城。
当晚在贺家吃的那一顿饭,周宁一直心不在焉,根本没有留意饭桌上哪个人说了什么。
不是他猛然提起,周宁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来了。
遥远的记忆就和搭乐高一样,每一个部位都有已经设定好的零件,这一块找到了,另外一块也随之清晰。
吃完饭的晚上,周宁心情于郁闷,在房间的露台喝酒,那时候她的酒量还不行,从酒柜里偷偷拿出来的又是一瓶白兰地,灌了没几口就开始有些朦胧醉意,摇摇晃晃趴在栏杆上,对着贺州家的方向鬼哭狼嚎。
周汝和周家父母许久未见一块出去玩了,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失态。
在家里,哭的权力也会受到空气挤压。
等贺州找过来,人已经生生喝醉过去,还依旧不停机械地往嘴里灌,其实除了
“你疯了是不是?!”贺州怒不可遏,箍住她的手腕,把酒瓶抢过来一把丢老远。
周宁睁开雾蒙蒙的眼眸,映出贺州身影,她奇异地安静下来,淡淡开口:“我失恋了。”
贺州面容一僵,不可置信问她,问一个醉鬼,期望她吐出不一样的话:“你说什么?”
过了很久,一分钟如此漫长。
他以为周宁睡过去了,尽力平复情绪的时候,安静的人所在方向传出一声抽噎。
那晚月光很亮,露台方向的氛围灯也很亮,不容逃避似的,贺州看见对方眼角沁出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砸进贺州的心里引起地动山摇,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高考语文将近满分的人竟然无法理解这句话。
他听见那个人好像在说:“我失恋了……”
那么伤心。
贺州却感觉身上某处猛地被刺一下,痛楚电流般蔓延四肢百骸,随之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