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院此时已经乱成一团。
赵妈妈方才带着一众膀大腰圆的婆子不由分说闯进院子,将周姨娘和林妈妈等人都给捆了起来。
陆云瑶到底是主子,下人不敢动手,便将她死死拦在一边。
赵妈妈为了给陆夫人出口恶气,没少下狠手。
她是个有经验的,就是不碰周姨娘的脸,手里却悄悄捏了根细针,扎得周姨娘面色惨白,疼得几乎背过气去。
陆将军怒发冲冠,一路赶到凝香院,因太过急切,一脚踢到了院门,发出一声巨响。
砰!
院中人吓了一跳,齐齐望过去。
“姨娘!”
陆云瑶凄怆地高呼出声,趁机摆脱了下人的阻拦,跑到了周姨娘身旁。
看着周姨娘狼狈虚弱的模样,陆云瑶眼泪簌簌而下,立刻看向陆将军,泣呼出声:
“爹,您快救救姨娘,夫人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就闯了进来,还捆了姨娘。”
“赵妈妈手里有针,一直在暗算姨娘!”
周姨娘委顿在一旁,此时额上疼得全是冷汗,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将军。”
赵妈妈闻言连连否认,甚至将两手摊开,一脸无辜。
“老爷,冤枉呐!老奴怎敢!”
陆将军快步走了过来,瞧见周姨娘的模样,难忍心疼,顿时怒斥出声:
“谁让你们——”
可这时,一路卯足了劲的陆夫人也赶了过来,见状急忙出言提醒:“老爷,莫忘了此行的目的!”
陆将军俯身搀扶的动作微微一顿。
“其他人,都滚出去!”
即便此刻怒气冲天,陆将军还是没忘维护陆云瑶的名声,冷声喝退了所有下人。
下一刻,两封信就被他甩到了周姨娘母女身上。
声音从他口中吐出时,带着炙热的怒意,“云瑶,这是你写的吗?”
陆将军只陆云瑶一个女儿,又因喜爱周姨娘,故而对陆云瑶从来护如明珠,说话更是温声暖语。
此刻他眉眼强硬冰冷,陆云瑶几时见过这样的父亲,到底还是吓得白了脸。
她眼眶发红,垂下眸去看地上揉皱的两封信,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笔迹。
感觉到姨娘在身后轻轻碰了她一下,陆云瑶努力压下惧意,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夫人已经做好陆云瑶会抵死不认的准备,却没想到陆云瑶蠢成这样,如此轻易就承认了。
陆夫人心头瞬间狂喜,当即出声:
“老爷,您瞧,瑶儿都承认了!”
陆将军见陆云瑶点了头,眼里最后一丝希望消失殆尽,又听得陆夫人的惊叫声,只觉整个人一阵晕眩。
他闭了闭眼睛,面上溢出了浓烈的失望之色。
爱之深责之切。
再看向陆云瑶的时候,愤怒瞬间占据了上风,陆将军气得扬起了手。
陆夫人看到这一幕,期待得双目发亮。
“将军!”
这时,周姨娘急急低呼出声,面上满是惊惧。
“将军何故如此,瑶儿怎能禁得住您这一巴掌!”
见陆将军在周姨娘的呼喊下果真住了手,陆夫人大感遗憾,急忙三两步走上前来,出口指责:
“周芙,你可知瑶儿做下何等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之事!你这个做姨娘的,难逃罪责!”
周姨娘闻言却一脸不明所以。
在陆将军失望至极的目光中,她似乎才意识过来,问题是出在地上的两封信上。
于是她弯腰俯身,艰难地去看地上的信。
陆夫人这时候不忘煽风点火,“周芙,都瞧见了吧?瑶儿与沈家少爷私相授受,不,说不定是瑶儿不择手段勾引了人家沈少爷。”
“此事若叫沈家知晓,老爷在沈将军面前还有何立足之地?真不知瑶儿哪里来的胆子,竟——”
陆夫人想在言语上引导周姨娘认下罪责,这厢还没说完,却见周姨娘抬起头来,微白着脸说道:
“将军,这......这信是妾身让瑶儿写的,有何不妥吗?”
周姨娘此言一出,陆夫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又惊又喜。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会顺利到如此地步,周芙这就认下了!
“老爷您看,妾身早就说了,瑶儿没这般大胆,都是周芙挑唆,要借此——”
“够了!”
陆将军怒喝出声,将陆夫人的话打断,一双眼睛泛着血丝,死死盯着周姨娘。
他怎么也想不通,从来聪慧识大体的阿芙为何要走这样一步蠢棋,又怎么舍得将他们的瑶儿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且阿芙明知道,他最敬重的就是沈将军,为何还要对沈家出手!
陆将军此刻只觉煎熬万分,气怒、悲痛,绝望齐齐涌上心头,叫他红了眼眶。
“阿芙,为什么......”
陆云瑶到底沉不住气,眼看自家爹爹当真误会了姨娘,急忙站起身来,疾声道:
“爹,不是这样的!”
陆夫人哪里肯让周姨娘翻身,立刻扬声打断,这时候她甚至还看了眼院外,恨不得陆云铮此刻就到。
“瑶儿,休要再为你姨娘开脱了,她为了攀上沈家,为了这个主母之位,竟将你推入火坑,你还一无所觉不成?”
“今日之事要是传扬出去,别说你能不能活,老爷只怕又要被那些御史弹劾,这一来二去,当真要害得我昭勇将军府失去圣宠。”
“将军,周芙都承认了,您还犹豫什么?难道将军府偌大家业还比不得一个周芙吗?”
“您若不忍心便交给妾身,妾身将她发卖得远远的。”
“也不知此事晟儿是不是也有一份,便是没有,那孩子只怕也被周芙带左了!”
陆夫人连珠似的说出了一长串的话。
她和周芙斗了近二十年,如今眼看就要成事,她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陆将军心中钝痛难忍,正要放出狠话,周姨娘却在此时抬起了头。
她因着流了许多冷汗,此时碎发粘腻在额上,面色惨白,很是狼狈。
“夫人,这就是您今日不分青红皂白,遣人来折磨妾身的原因?那妾身且问您,这信......您是从何而来?”
陆夫人见周姨娘还想负隅顽抗,冷笑出声:“身为当家主母,瑶儿那点儿小动作怎能逃过我的眼睛,自是她递出去的时候,被我拦下的。”
周姨娘闻言面上溢出一丝苦笑,看着陆夫人弱声问道:“夫人就只拦了这两封吧?”
陆夫人一听这话,隐隐觉得不太对,可如今局势大好,她犹豫了一瞬,便冷声道:
“这般看来,你果然是惯犯了!周芙,你好生不知羞耻,竟——”
“妾身不知羞耻?”
周姨娘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满腹委屈地望着陆将军,声音哽咽。
“将军,仅凭这两封客客气气的信,夫人不事先来问过妾身,也不愿查明真相,就迫不及待跑到将军面前一通歪曲事实,且还用如此险恶的用心揣测妾身与瑶儿。”
“若不是将军怜惜妾身,还愿来问一嘴,放到旁的人家,只怕妾身已经被发卖打杀了。”
“此番将军来问,夫人又步步紧逼,句句尖锐,落井下石。”
“究竟是妾身觊觎当家主母之位,还是夫人已然容不下妾身母子母女三人,恨不得将我们置于死地,除之后快!”
说到此处,周姨娘泪水涟涟,整个人都虚弱地晃了晃,几乎坐不稳了。
陆云瑶哭得不能自已,急忙来扶周姨娘,却听周姨娘泣声道:
“瑶儿,去将所有的信取来。”
“姨娘这条贱命无足轻重,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夫人坏了你的名声,毁了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