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俗例,崔尧有三日不用上值,新城也有三日不沾俗务的光阴,从第四日开始新城就要开始尝试着接管家里的部分管理事宜。
处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三日本应缠绵床榻的二人,今日一早就匆匆给崔父崔母行过礼后,撒着欢的就跑了。
崔夫人看着没有丝毫不适的新妇,嘴角也扯出一个笑意来,对着崔廷旭说道:“我儿果然听话,竟是能忍住,不及于乱。”
崔廷旭喝了一口茶,闲适的说道:“以我观之,尧儿应是有心无力才是,至于乱不乱的,婚都成了,怎还能说乱呢?早晚罢了。”
崔夫人不禁问道:“你如何得知的?尧儿和你说过?”
崔廷旭促狭的说道:“你看看你儿媳的上唇,颇有些肿胀,想必昨夜也不怎么平静,这还不能说明吗?”
崔夫人一巴掌将崔廷旭拍到地上,不屑的说道:“你倒是有双慧眼,可惜没用到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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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尧二人坐上续业小哥赶的马车,一路不停的就往兴禄坊驶去。
“说说,快说说,看你着急的样子,到底是有多少钱?我父皇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能给这么多钱?”
出了门新城彻底变了一个人,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崔尧搓搓手,说道:“应该是不少的,我听我姥爷透露过,具体数字先保密,反正只凭你我二人也数不清,眼下只是去看一眼,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多钱呢!”
新城也兴奋的说道:“要说还是父皇疼我,竟给了我这么多!谁曾想过铜钱也能按仓库来计算呢?”
崔尧瞬间警惕起来:“你醒醒,这钱我都说过了,是我姥爷给我留的,嫁妆只不过是一个由头,你的嫁妆就是昨天跟你回来的那三车布匹,一箱子金器,你少给我下套啊!”
新城也起了精神,说道:“胡说,那地契上的条款说的分明,你每次取用都得有我的手书才可名正言顺,若是你自己的,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那是你父皇小气,才弄的这一出,本来皆大欢喜的事非要多此一举,遭人诟病!”
“我不管,你要是非这样说,我就不给你写手书,让你什么也取不出来!”
“呵,我取不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没见手书上写着我亲自取用,你的手书只是一道手续罢了,若是我不在场,只你的手书有个什么用处,难道你就能取出来?”
“那你每次取出钱来都得分我一些才是,否则我就不写!”
崔尧长出一口气,原来只是分润些好处呀,我还以为你要五五开呢,此事倒是好说,就当是手续费了。
“一言为定,少不得你的好处。”
听罢崔尧的保证,新城也转怒为喜,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若是此事让李世民得知,估计要气吐血了,好不容易费劲巴拉的想再划拉一点,谁知女儿这般不中用,轻易的就被人拿捏了,果然皇室教育任重道远呐。
二人一路打打闹闹,不多时就到了兴禄坊的门口,坊官早就接到了上边的通知,见识崔家标识的马车也不阻拦,只是低声询问了两声,得知是正主来了,更是殷勤非常。这可是占据半个坊市的大亨亲自视察产业,怎能不小心?
马车一路同行至目的地,二人抬眼望去,又抽出地契看了一眼,遂确认眼前的经纬苑就是自家的产业。
杨续业上前拍门,心下也有一些恍然,这不是原来皇爷爷未成太子之前的潜邸吗?兜兜转转的又到了崔家手中,此刻自己也算是旧地重游了。
不多时有人上前开门,打头的竟是两个内侍,二人一见公主亲临,殷切的说道:“原来是公主驾临,小人有失远迎谋还请入内。”
说罢又转头看向崔尧,略带笑意的说道:“这位就是姑爷吧?也请一并进来。”
崔尧本待迈动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说话的内侍,表情阴晴不定。
新城也是皇宫里长大的人,见此哪能不知道小夫君在想些什么?她是天真一些,可并不是傻,论起情商来,要比智商高的多。
“这位公公,本宫觉得你不适合在这里当差,你还是回宫里换个活计吧,若是宫里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来,不妨就从崔府选个管事过来吧!”
崔尧本想理论一番,又怕自家夫人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不曾想夫人更是直接,上门直接就解聘了一人。
那内侍一脸的疑惑,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怎么好好的就被公主要打发走了?
公主到底是心善,见那人愣在原地,于是耐着性子说道:“不明白?”
那人木然的点点头,随即跪在地上,请求公主宽恕,只是始终求饶的对象只是公主一人,崔尧那里是一点没看。
公主也算耐得住性子,掏出地契,递给那人,说道:“你仔细看看,这里的主人名号写的到底是谁?为何放着家主不问,一直问我一个出嫁的妇人?姑爷是在自己家叫的?什么叫也请一并进来?谁是那个一并?”
崔尧一下子舒坦了,原来心意相通是这么回事!自己的想法被她摸了个透彻,想来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吧?
崔尧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头回来,不要弄的太难堪了,你的心意我已明了。走,咱们进去吧!”
新城悄声说道:“那他就这么放过去了?你是一家之主,你得立威呀!”
崔尧笑道:“怎么立威我不懂,我从小也没学过这些,可我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莫要将人一棒子打死才是。”
说完,又笑呵呵的对着跪着的内侍说道:“你一下没有转过弯了,此乃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下次注意就是了。这样吧,你不是这里的管事吗?犯了错也不好放着不管,那不乱套了吗?我看你对着门禁挺上心,眼下不如就深入基层,从门子做起吧。
我还是看好你的,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相信你会在门子这个职业里发挥自己的作用,早日回到应有的岗位的。”
说罢,就和新城迈步进去了,新城想了想,觉得这般处理虽说让那人少了一顿皮肉之苦,但也说不出来的别扭。偏生明面上也只是一个去职处理罢了,让人挑不出毛病。于是她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学来的手段,怎么这般怪异?可我又觉的有些道理。”
崔尧回想起前世的一些经历,又回忆起自己这几个月的所见所想,笑道:“不过是融会贯通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若逼他回去,他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岂不冤枉?
可他也确实没将我放在眼里,我不管他是受人指使给我上眼药,还是单纯的认不清局面也罢。我若不处理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可就此搭上一条人命,我也不屑为之。
索性将当作单纯的事情处理了罢了,拿人命立威之事,我做不来。”
“为何?那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吗?”
“没什么,只是我从来也只把自己当作‘人’而已,与天斗、与人斗都有一个合理的范畴,若是自己把自己放的太高,离崩塌也就不远了。
何况这般处理那人就好受了?你从小金枝玉叶,没尝过被人从高处摔落的感觉,以往自己在众人之上,猛然间发觉昔日自己看不起的人都骑到自己头上,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这样就足够了。”
这次新城就想不明白小郎君的思路了,只不过既然他已经出面处理,自己就抽身不再理会了,于是说道:”那就听你的吧。咱们还是快去看看都有什么吧!”
二人将刚才之事抛之脑后,快步跨过了宅邸,又过了两道高墙之后,终于被人引到了第一座仓库跟前。
守卫的悍卒颇有些六亲不认,任新城怎么说都不开门。嘴里兀自说道:“手书,私章,领用人,缺一不可!”
崔尧笑着说道:“我这个领用人可用核对?”
那悍卒摇头:“不必,天机在上!您的面容兄弟们都已经见过了。”
新城赌气的说道:“怎么这般死板,崔尧,他们认你,你就管管他们!”
崔尧此时却不附和了,劝着新城道:“不过一道手书罢了,私章你又不是没带,写一张就是了!”
“我就不信,他们见到你与我一道而来,公主还能冒充不成?”
崔尧安抚道:“若是我被劫持了也未尝不可,你就写给他们吧!”
新城这才作罢,气哼哼的拽过崔尧的背包,从里面掏出纸笔,一蹴而就,随即刺啦一声就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来。
那悍卒看着私章的印记,努力的比对字迹,最后只得作罢,末了说道:“还请公主下回用毛笔书写,这用个碳条写字忒难对比。”
新城忍不住踹向了那人小腿,嘴里兀自骂道:“你家出门随身带着笔墨?你是不是成心的?说!”
崔尧努力的向后拉扯新城,最后对着那悍卒说道:“你傻呀,还不快开门?挨打上瘾呐?”
那悍卒根本不敢还手,脑袋里还在转着念头:此人如此泼辣,想必就是公主本人吧?旁人也不会有这般炮仗性子。”
随着大门的打开,新城哼了一声就闪身进去了,崔尧给了那个尽忠职守之人一个抱歉的眼神,也跟了进去。和对外面那个太监的态度判若两人。
只是当崔尧看见这一仓库的东西,嘴里也忍不住骂道:“我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