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墨清锦挽着安云,出现在慈善晚宴上。
墨清锦穿了一条青灰色的修身礼服,背部有宝石流苏落下,随着身体的移动微微摇摆,衬托着背部曲线玲珑优美,头发挽起来,别了同色系的发夹,优雅端庄。
墨清锦脸上是得体的微笑,眸色却清冷淡淡,没有什么情绪,却引得安云频频低头,关注着自己的小妻子。
时不时还微微俯身,在墨清锦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每每这个时候,他唇边就带着笑意,那谦逊疏离的面上就有了松快柔软的神色,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不少。
这一幕被在场不少人看在眼里,落在角落里的某人眼中,则是另一番风景。
舒晚意将麦安奇眼底的愤恨和嫉妒看了个尽,笑吟吟地端着酒杯走过去。
“这个安夫人……我等未曾多见,但也是个美人。”
麦安奇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满满当当的不屑:“是么?我看也没什么优越之处!”
“安奇。”舒晚意语气很软,带着一丝淡淡的担忧,“我知道,你喜欢安云很久了,这突然出现一个活生生的安太太,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好受?”麦安奇很快地反驳,“晚意姐姐,那你真是小瞧我,我还没有low到被这种人影响的地步。”说着,又忿忿地看了一眼墨清锦和安云的方向,声音染上了几分狠,“不过看她表现,要是她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教训教训她,我也不怕!”
墨清锦从卫生间出来,洗完手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讥讽的女声。
那声音带着凉意,乍一听还有些酸溜溜的。
“你就说安云哥哥的女人?”
墨清锦扭头看她,面前之人长得有些幼态,身上带着一股娇蛮,倒也算是一个小美人,只是因为那跋扈的神情,生生折了几分容颜。
麦安奇接着嘲讽:“想不到,安云哥哥出国学习,学得眼光都变了,看上你这种货色。”
墨清锦看出对方来者不善,也没理会她的挑衅,只当是安云不知何时欠下的桃花债。
“女士。”墨清锦微微颔首,“我的先生还在等我,要是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
“站住!”麦安奇一把上来拽住墨清锦的手腕,“你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来勾引的安云哥哥!你什么来头啊?!”
她声音陡然拔高了两个调,墨清锦有些被她吵到,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正欲启唇,听到不远处的隔间被推开,一个身影向二人走过来。
舒晚意故作惊慌:“安奇妹妹,这是怎么了?”
麦安奇没好气地瞥了舒晚意一眼,仍然紧紧拽着墨清锦的手腕。
“哟,这不是安太太,久仰了。”舒晚意对墨清锦客客气气地一笑,又赶紧给麦安奇使眼色,轻轻拨开麦安奇拽着墨清锦的手。
“安家,和舒家麦家合作都很密切,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墨清锦顺着台阶下,微笑着点点头,客套了几句想要走,刚走几步,麦安奇又追了上来。
“我警告你!”她压低了声音,可是话语之间的愤怒都快溢出来,“你怎么配得上安云哥哥?!他迟早会厌弃你的!他的妻子只能是我!”
墨清锦实在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嘲讽,还有几分揶揄:“我与家夫感情很好,不劳您操心。还有……”墨清锦勾唇,淡淡一笑,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麦安奇,“就算他真的和我分开,也绝对不会看上您的。这样的……”墨清锦轻声啧啧,“这样粗鲁和愚蠢的人。”
墨清锦没有给麦安奇再反驳的机会,说完就走。
麦安奇被她骂了却没能怼回去,正气得发狂,偏偏舒晚意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被她一下甩掉。
“你!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舒晚意安抚她,淡淡一笑:“妹妹,你要找她质问,起码也要顾及一下安家和安云的面子对不对?我这是在帮你呀……”
舒晚意见麦安奇在听,趁热打铁,接着说:“万一她要是跑到安云那里告你一状说你坏话,你可怎么办?”
“她敢!”麦安奇又被踩了雷区,一想到那讨人厌的女人是安云的妻子,就更加没有理智。
“等着吧,我有她好果子吃!”
她满脸恨意地盯着前方,没有注意到舒晚意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再回到宴会,墨清锦的心情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也不知这股无名的烦躁从何而来。
她面上仍然笑着,自认没有显露出来,安云却注意到了。
“怎么了?”他俯身轻声问她。
“你都听到了还问。”墨清锦不咸不淡瞥他一眼,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悦娇嗔。
这样的宴会,鱼龙混杂。他怕总顾及不到墨清锦,就早准备了两个实时对讲设备,分别装在他的耳骨钉和墨清锦的耳饰中。方才墨清锦在洗手间的经历,安云听得一清二楚。
安云敛了眼神,微微皱眉,看起来竟然有些无辜和委屈。
那个女人是谁他也不太清楚,怎么就成他的烂桃花了?
不过,这个亏自然不能让小锦吃了,他得找机会找补回来。
安云无奈笑笑,摇摇头。小锦刚才叫“家夫”的时候,叫的倒是顺溜。
宴会厅的中心,是由十二层香槟杯层层垒成的香槟塔,足足有近三米,香槟杯环绕着瓷柱,从上至下数量递增。
这个慈善晚宴的传统,就是每年由主办方贺家老先生亲自拿着香槟,踩着台阶到顶层来倒香槟。
“小锦。”安云走在墨清锦身后,低声解释,“我不认识她,真的。”
他一边说,还注意些场内的温度,比刚才低了一些。怕她冷,安云脱下外套,准备给墨清锦披上。
墨清锦其实是信的,只是此刻偏偏不想松口,看了一眼四周,没人注意这边,就瘪瘪嘴,表情有些浮夸地模仿麦安奇的话:“你怎么配得上安云哥哥……”
模仿完之后,又抬眸去看安云,后者被她这样阴阳怪气地一噎,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惊呼!
安云下意识觉得不对,再抬头,随着一声巨响,他发现自己离自己不远的一个水晶灯竟然摇晃着掉了下来,而水晶灯的正下方,是香槟塔!
说时迟那时快,玻璃的破碎声响起,一瞬间,安云已经看见了空中飞溅的玻璃碎渣!
他飞快用手中的西装外套包裹住墨清锦,拥着她向远处跑!
杯子每个都很有质感,在高层的杯子在落下过程中已经有碎的,不少杯子砸在地上,又呈放射状向四周飞溅。在碎玻璃飞溅的时候,安云俯身,紧紧把墨清锦抱在怀里。
墨清锦耳边轰响着周遭的尖叫、惊呼、还有人群凌乱的脚步声。最后的最后,她听见了什么东西扎进皮肉的声音。
玻璃清脆的碎裂声渐渐平息,墨清锦赶紧抬头去看安云,入目的景象却让她说不出来话。
安云用背部抵挡了绝大部分飞溅而来的碎玻璃,玻璃从高处掉落,落地力度之大,让渣子划透衬衫扎进肉里。
此刻,安云身上的白衬衫,背部被鲜血染红,再仔细看,他的侧脸也有几处划伤,触目惊心。
墨清锦张着嘴,不能发声,只是睁大眼睛去看安云,他呼吸有些凌乱,但是眸底依旧平静柔和,轻声问她:“你哪里受伤了?”
墨清锦想摇头,碎玻璃都让他挡了,她哪里还会受伤?可是就是没办法做出动作,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大颗大颗地流着泪。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120,救护车……!!”
安云僵在原地不愿意动,最初的麻木感过去,他现在每动一下,是钻心的痛。
这一场突发意外打乱了整个会场,不少人都受到了波及。会场一下凌乱起来,四下里有不少哀嚎的声音。
贺老爷子带着贺家人拄着拐杖匆匆过来,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打电话叫车,忙做一团。
墨清锦不说话,两只眼睛流着泪,看着安云疼得满头汗,脑袋木木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安云被抬上救护车,墨清锦跟着坐了上去。在车上,他几度昏厥,中途清醒了一会儿,只是看着墨清锦,强撑着,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轻轻告诉她:“别哭。”
墨清锦听进去了,仍然止不住地流泪。双手握住他的右手,安安静静,不说一句话。
进治疗室的前一秒,安云叫住秦助理,有气无力地叮嘱。
“不用通知……任何人,等明天……我醒了……”
秦助理会意,点头答应。
安云的手术做了将近5个小时,墨清锦面无表情,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静静等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到她迟迟反应不过来。
那么密集的玻璃碎片,她却几近毫发无伤,安云的伤到底有多重,无需多想。
自责、愧疚、惊魂未定、心急如焚一齐涌上墨清锦的脑海,她没办法去做别的事,只能呆坐在椅子上,等待手术室的红灯熄灭。
过了很多年,秦助理再回忆起手术室外墨清锦的样子,也不禁感叹。夫人年轻,平时灵气从眼睛里透出来,那一晚就像被抽了魂儿一样,面无表情地流泪,却让人瞧着绝望和心碎。
秦助理后来想,这要是硬说不爱,就说不过去了。
等到凌晨,秦助理靠在椅子扶手上昏昏欲睡,墨清锦却依旧十分清醒,在手术灯灭的一瞬间就迎了上去。
“您是……安总的夫人……”主治医生额前被汗水浸湿,对着墨清锦轻轻点了点头,“安总体内的碎玻璃片我们已经清除了,但是安总伤势比较重,目前还在昏迷,后续可能会高烧,是正常现象。”
医生又交代了些东西,墨清锦安静地点点头。医生转过身要走,又听见她问:
“他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医生顿了顿,“安总伤势重,这个还是看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说。”
墨清锦没有说话,转身陪着昏睡的安云进了病房。
他面色依旧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血色。平日总是微微蹙着的眉头此刻舒展,却透露出一股无力和脆弱。
墨清锦牵起他微凉的手,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安云再睁眼,窗外已经大亮了,脑袋有些沉,他扭头去看,看见墨清锦坐在床边,脸枕在床上,正睡着了。
看见她,他这才慢慢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想伸手抚摸她的睡颜,又怕打扰她。安云目不转睛地看着睡着的墨清锦不知看了多久。
有人推门进来,是提着饭盒的安柏。安柏看见他醒了,眼前一亮,正欲开口,安云却赶紧用食指比在唇边。
他是不想吵醒墨清锦,可是后者这时醒了,本来朦胧的睡眼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明亮起来,开口话语中却有欣喜。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安云摇摇头,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墨清锦,示意她不用担心。
“嫂子,我做了鸡汤,你快喝了。”安柏走过来,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
安云看看安柏,又看看墨清锦,沉声问:“我还以为,这鸡汤,是给我的。”
“得了吧,哥。”安柏撇撇嘴,“你这几天都有输营养液,你应该是不感觉怎么饿才对。嫂嫂这几天,一顿正经饭都没有吃。”
安云神情一下严肃了,看向墨清锦:“你不好好吃饭?”
墨清锦被看得心虚,好在安柏在,她白了自己堂哥一眼:“大哥,你这几天反反复复的高烧,还昏迷醒不过来,大嫂这才……”
“白白。”墨清锦站起来,轻声打断她,“我去找一下医生,你们聊。”
说完,低头走出了病房。
墨清锦一出门,安云问安柏:“我昏迷了多少天?”
安柏想了想:“从做完手术那天晚上来算,有两天两夜了。你反反复复地高烧,嫂子一个人照顾你的。”
安云听完后,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又问:“家里人知道了吗?”
“你昏迷第一天嫂子就让秦助理通知家人了,大家都来看过你,只不过你没醒。”安柏补充,“你这么重的伤,瞒不了多久。大伯已经让人去查那天的事故起因了。”
“哥。”安柏语气突然严肃认真起来,“所以,你当时是替嫂子挡,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安云不说话,又摇摇头,安柏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嫂嫂这次也被吓坏了,大伯母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安抚了嫂嫂几句,让她别太担心你。”
因为种种原因,墨清锦与安家长辈完全是“不熟”的状态,这也是安云所担心的,父母要是知道他为她而伤,恐会对她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