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不掩夕,转眼到了年末。
最近,大哥大嫂那里传来了好消息,安家将迎来第一个重孙;孟铭慧和钟鼎也终于敞开心扉在一起,安柏看着家族群里长辈们发的氛围红包,嘴角勾起幸福的笑。
重活一世,总算得到了好消息。
今天,便是除夕了。
“喂?我几点去接你?”
安柏看了看手头的工作,在心里推算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四点半好不好?那时候我就差不多了。”
“好。”电话那边的江凯旋点点头,“我正在挑礼物,除夕我只看到老板和你还在工作。”
“今年事今年毕嘛。”安柏用一种撒娇的口吻,“我保证到时候一定作完。”
江凯旋在电话这头也不自觉笑笑:“嗯。”
刚挂掉电话,就接到了安峥嵘的视频。
“小凯啊,你和白白什么时候到啊?”
老人笑呵呵的,将手里的一摞红包拿到了镜头前,“谁来的最早谁的数最多,啊?”
江凯旋眼里笑意更浓:“爷爷,您不早说呢,早说我昨晚抱着被子就去了,必然拿最大的那个。”
“哈哈哈哈哈……”安峥嵘也笑起来,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我逗你的,爷爷悄悄把最大的留给你,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最晚来都可以,好不好?”
安峥嵘像是在哄孩子,江凯旋却十分受用。他很认真地点点头,一脸坏笑:“好嘞!”
挂掉电话,心里涌动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今年除夕的江凯旋,不用在春晚结束后一个人煮速冻水饺;今年除夕的江凯旋,有归处。
安柏忙到下午四点,终于完成,归心似箭,工作效率比平常更快了几分。
正想要告诉江凯旋,却接到了来自施南苑的消息——
“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能下来跟我聊聊吗。”
安柏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下了楼。就算施南苑不答应她的条件,也还是要帮纪麟做事。
她没有再多想。
走到楼下,却没看到施南苑的身影,一辆黑色的SUV驶来,后排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施南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车内加上她有两个人,安柏迟疑,施南苑摘下墨镜:“怎么,还怕我是假冒的吗?”
安柏在心里打鼓,感觉今天的施南苑有些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施南苑又一次催促,安柏正想拉动车门把手,心里升起浓重的不安,她忽然道:“你下车来我办公室谈。”
“安柏。”施南苑打开车门,在很近的地方与她对视。
“你过来,我和你说句悄悄话就走。”
不等安柏反应,下一秒,却突然拿出布子捂在安柏嘴上!
霎时间,安柏被卸掉了所有力气,任由施南苑把她大力拖拽进车里。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安柏想,施南苑的迷药,剂量真足。
还能来得及回家过年吗?
再醒来,安柏头痛欲裂,上一次头这么疼的时候,还是她重生的时候。
她拧眉,上辈子也没有她被绑架的剧情啊。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安柏放眼看去,这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墙面的铁皮破旧生锈,从上方窗户透进来光亮,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土清晰可见。
外面的天色是日薄西山,安柏心下推断,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多。
她被牢牢地绑着,手脚都不能活动,嘴上被贴了胶带。
她环顾了一圈,四下无人。正挣扎着,却听一道幽幽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本来我想让你晕着死的,你能死的不那么痛苦,可惜你醒了。”
此刻,施南苑摘掉了墨镜和口罩,安柏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面色蜡黄,脸颊凹陷,黑眼圈浓重,形容枯槁,加上那凌乱的头发和死水一般的眼神,宛若地狱里来的恶鬼。
安柏的第一反应是愣住。
“施南苑……你怎么了?”
施南苑定定地看着她,
“安柏,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
安柏愣了愣,问她:“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废话,不然我叫你来干什么,玩剧本杀吗?”
安柏凝眸看着她的神色,察觉到她眼里的认真,心蓦地一沉。
“为什么?”
“正常情况下,我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的。”施南苑忽然勾唇笑了,“但是安柏,你,我愿意让你做个明白鬼。”
某一瞬间,安柏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和笑意。
“安柏,你调查我查的很仔细,而你的条件也很让我心动,那天,我本想偷偷去看小阳,他的身体允许的话,我就要带他离开了。”
“可是我去了才发现,我才知道……”
“我的弟弟……小阳……早就死了……”
施南苑灰白干瘪的嘴唇不住得颤抖,几滴泪滑过脸颊。
“他死了三个多月了……纪麟不仅封锁消息,甚至没有花钱为他操办后事。”
“我弟弟的尸体 ,就那样被沉香堂,当作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安柏闻言大骇,对于施南苑 这样一个爱弟如命的人,纪麟的行为对她而言,宛若千刀万剐。
“可是安柏,你知道小阳是怎么死的吗?一家公司,松山生物,不久前曾研发出了针对我弟弟这种罕见病的药物,在此之前的临床试验都成功了,沉香堂引进了,并用这种药治疗我弟弟,结果失败了。”
“纪麟干扰了治疗过程,他采取了非常规手段害死了我弟弟!并把这场医疗事故渲染为松山生物的产品漏洞,想利用舆论干扰松山生物在纽交所的上市计划。“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施南苑的声音越来越沉,安柏心头的危机感逐渐加重。
“因为松山生物的之一,就是江凯旋,他一个人,占股超过百分之三十。”
“多可笑啊。他一边害死我弟弟利用这个病例去和江凯旋斗,一边又死死捂住这个病例的真实身份。”
“哦对了,你知道纪麟为什么要和江凯旋斗吗?”施南苑突然凑近,紧紧盯着安柏的脸。
“因为他不仅嫉妒!他还自卑,他害怕,他见不得光!”
说完,施南苑又是一阵狂笑。
“我为什么要杀你?”施南苑说着,掏出了一把黝黑的家伙。
安柏看得一怔,那是……枪!
施南苑欣赏着安柏的惊惧,缓缓开口:“此刻这栋仓库里,四个角都安放了炸弹,仓库太大了,我按下按钮,不说会让我们血肉横飞,起码,这栋坍塌的仓库足以让我们粉身碎骨。”
“你……你怎么会有……”
“我怎么会有军火?是吗?”施南苑了然地笑笑,“准确来说这不是我的,是纪麟的。”
“他管理公司能力差,经济头脑也比不过江凯旋这些人,没本事但不省事,他啊,早拿着纪元当自己的挡箭牌了。”
“施南苑,纪麟害死了你弟弟,你为什么要杀我?”
施南苑怔住,半晌,勾唇一笑,病态诡异。
“我在纪麟身边这么久,才得到他倒卖军火的把柄。然而就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能把他怎么样。”
“杀了你,事情就容易多了。不但安家会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而且还有江凯旋,他疯起来,哪怕自己死也会咬死纪麟的。”
“施南苑,明明你不杀我也可以做到这一切,给你弟弟报仇。我们合作,也可以……”
“够了!”施南苑笑得更加明媚,落在安柏眼里却感觉比哭还难看。
“我没办法在他身边伪装下去了……一刻都不行。还有,和你们合作来惩罚他,我不满意,这样见效太慢了,也不够劲儿。纪麟多活一天,我都难受得要死了。”
“再说了,纪麟是为了斗江凯旋才设计害死我弟弟的,江凯旋就没错吗?”
“我知道我的想法太极端了,安柏,但是我没办法,我觉得江凯旋也不该有好下场。”
“安柏,你要是见过江凯旋之前看待诸事诸人的眼神,就会感受到你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以前江凯旋不要命,可是现在,你就是他的命。”孟铭慧笑的愈发开怀,狂妄放肆,“我都不敢想象,在新年到来之际,江凯旋看到的是你的尸体,那场面该有多么精彩。”
“他会痛苦死吧?那就太好了。”
安柏被她的阴毒心思惊得汗毛倒竖,一股愤怒超过了害怕,她忍不住冷声怒斥。
“施南苑,害你的是纪麟,你却要伤害我和江凯旋,还要借别人的刀为你弟弟报仇,你真可笑。”
“可笑……”施南苑喃喃,“是啊,我真可笑,我的人生没有一天是为了我自己而活,就连弟弟病了,也不能救他。与别人虚与委蛇,出卖身体,践踏灵魂……也没能留住他……”
“安柏,我这一生,没有为自己活过。一辈子受人掣肘威胁,一辈子不能得偿所愿……”
施南苑黯然垂眸,却又很快振作起来,看向柱子旁有些发抖的人儿。
冬天将要入夜了,纵使是魔都,温度也低下来。安柏被绑的时候被脱了外套,此刻身上只有一件丝绸衬衫,冷风灌入,她止不住地发抖。
施南苑蹲下来,朝她的胳膊上扎了一针。
“不是毒药,但会让你睡着离开这个世界。”
身体感觉到寒冷,安柏的心更是一片冰凉。
她意识到,今天,很难脱身了。
施南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她没打算活。
因为只有她死了,这笔账才会被完完全全一次不落地算在纪麟头上。
想破脑袋,竟然想不出别的办法。
意识开始模糊,她又有点困了。
不远处,她已经看见施南苑举起手枪,把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施南苑。”
远处,一道身影赫然出现。
施南苑惊诧,眼神分外不善。
“你竟然能找到这里,但是我低估你了。”
安柏扭头看过去,江凯旋步伐很急,面容严肃,眼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慌乱。
施南苑端着手枪,慢慢远离安柏。
“江凯旋,真可惜,你不该来的。”
“你死了,谁去毁了纪麟呢?”
施南苑放下了枪,冷眼看着江凯旋走过去抱着安柏。
“江凯旋,这里很危险,你走吧。”安柏此刻终于流出泪来,她很困,很想睡觉。
“她有枪,还可能放了炸弹。”安柏眼皮越来越沉,强撑着精神嘱咐,“如果没事……我不会死的……如果是真的,你不要被我连累……”
江凯旋眼眸一凝,随即笑了。
那笑容有释怀,让人看着莫名安心。
他进来时就看见了,仓库的角落里被人放了大量的炸药。
此行凶多吉少,他早就知道。
不过,让他眼睁睁看着怀中的人身临险境,似乎更做不到。
在安柏睡着的前一刻,他俯身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白白,新年快乐。”
施南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江凯旋看向安柏时,眸中的眷恋与坚定深深刺向了他。
她有点等不及看他痛苦了。
“砰”地一声枪响。江凯旋立马向前倾,背上炸开一朵血花。
他痛苦地拧眉,却笑了。
“施南苑,你把安柏送走,杀了我。”江凯旋强忍疼痛和她谈条件,“这样,纪麟一样活不了。”
“她很无辜,她从来没想过害你。”
江凯旋言辞恳切,语气真诚。
“你杀了我吧,放过她。”
施南苑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眼睛瞪大,怔怔地看向安柏。
然而,片刻后,她举起手里的遥控器。
“……不用了……”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角落里的炸弹同时响起即将爆炸的“滴滴——”报警声,江凯旋飞速将安柏揽在怀中,一只手紧紧把她圈在身下,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往怀里按。
“轰隆——”
三年之后,炸弹爆炸,巨大的爆炸声和房屋倒塌的声音翻涌而来,霎时间,周遭沙砾飞扬,尘土滚天。
老化的电路着火,引燃了堆放的板材,更有成吨的易燃材料,火势越来越大。
天色已晚,这座位于郊区的废弃仓库却坍塌,更有多处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一时间,宛如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