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是老爷子保姆的中年女人,变成了老爷子的妻子,曹一知看了一眼宋元启平静面孔下已经开始扭曲的灵魂,嘴角很难压下去。
但这同时意味着一个新的杀人动机,为财。
女人看着还很年轻,白发都没一根,尽管不排除她染黑了头发,但光看外貌和气质,曹一知估计她断不会超过五十五岁,和一个足不出户行动的老男人结婚,她图什么,真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吗?
要说真爱也不见得有多爱,她手上捏着的那张手帕擦来擦去,也就只是湿了一点,嚎得没营养没演技的,倒也只是比电视剧里演古装偶像剧的新生代小花张着大口干嚎强上那么一点,就一点,多了没有,听着倒是让人觉得心累。
眼神一荡,飘到了宋元启那。
那头的宋元启还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他叔公,在生命最后的阶段,给他整了一个叔婆回来?
虽然他和这位叔公也就只有一面之缘,族谱上隔了八百米远的两人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印象,若不是发生了盗窃案,打听到了自己有一位干公安的后辈,宋元启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跟他见上一面。
而且看起来这位叔婆一点都不清白,身上的疑点太多了,甚至叔公的死都有可能跟她有关,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叔公的死或许就跟保险箱被盗无关,只是他叔公点背,遇人不淑,然后到接连撞上一些不幸的事。
余光里,身边有一个身影唰的一下消失了,宋元启扭头看过去,是曹一知蹲了下来,认真盯着安全扶手的螺丝仔细查看。
“干什么呢?”
曹一知无视从头顶传来的声音,看完了左边看右边。
有些意外其实是可以人为制造的,比如就像这次老人家在卫生间摔倒,只要符合两个条件,就一定能发生,有心而为的话,就连一个强壮的成年人都逃不过专门设计的连环陷阱。
第一个是打滑的地板,从马桶起身一定会用到腿部和脚部的发力,由坐下转变为站立姿势,重心转移的过程中被打断的话,就很容易发生跌倒的意外,所以脚下站不稳是第一步,可以通过倒油或者其他能够减少鞋底和地面摩擦力的方式完成;
第二个,就是助力的扶手,人在重心不稳的时候下意识就会抓住某样东西来平衡身体,在这个情况下,就是马桶边上的安全扶手,当下肢不受控,上肢就会被寄予厚望,本应该有用的扶手若是提前被做了手脚松了螺丝,上下都没有能平衡身体的依靠,这个跤,必摔。
扶手是墙面地板双固定的,螺丝孔外为了美观还有装饰盖,本应是为了增强稳固性。
如果真是这样,这位长辈的死就不可能是意外,而是一场谋杀,手段不算高明,胜在符合生活,容易掩饰痕迹,只要事后将地面的油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冲洗掉,再重新把螺丝拧紧,旁人就看不出是意外,自然也不会怀疑到保姆的头上。
曹一知掀开地面固定的装饰盖,伸出右手食指在螺丝孔周围摸了一圈,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会儿,伸到鼻子下想闻闻味道,手伸到鼻子前,触碰到了无纺布,想起自己戴着口罩,感冒的人鼻子能力有限,于是抬头看向宋元启,把手指也伸了上去,示意让他闻闻。
宋元启已经明白了曹一知要做什么,但她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在现场不戴手套就到处摸,不仅容易留下自己的指纹,更容易破坏现场。
眼看着她的手指碰到了她的口罩又伸向他,生气归生气,都已经这样了,宋元启咬咬牙,凑上去闻了一下,曹一知的手指上隐约传来一股淡淡的花生油的气味。
眼神扫向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叔婆’,只见她面色如常,身体却有些僵硬。
曹一知闻不出味道,却能从摩挲的指尖分辨出触感,“是油吧,滑但不粘,没有颜色,在家里能方便找到的,厨房里的食用油?”
听到曹一知的话,中年女人的脸增添了几分煞白。
“是花生油,我闻到了很浓的花生味,”宋元启瞥了眼站起身用卫生纸擦手的曹一知,随后眼神死死盯着门口,“你说我要是去调查你购买食用油的记录,再看看厨房里剩下的油用量,会不会突然消失了半桶?或者我去问问那天医院里急诊抢救的医生,剪下来的衣服碎片里,有没有沾上油,不过你应该早就扔掉了,但是说不定抢救的医生护士会有印象......”
宋元启说一句,女人手里攥紧帕子的力度就重几分,她已经和努力去掩饰那份慌张,只不过身体下意识的动作没办法随心控制,索性她就不掩饰了,放开了身体的抖动,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着急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在说我害死了他吗,你为什么这么污蔑我,老先生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害他,他和我领证是因为担心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人,万一出事了没人给他签字,是他自己提出要和我领证的,他要是不相信我,怎么会找我,反倒是你,先生出事之前我就没怎么见过你,现在先生死了,你是为了财产才过来找茬的吧,想把我逼走,房子和钱全部拿走,老先生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有人算计他,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房子也好钱也好,你要就都拿去,呜哇,老爷子你命苦啊,我更苦,你要是还在,我就不会被人这么欺负了......”
不得不说,这段情绪确实比刚才好多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手帕都被浸湿了好大一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宋元启欺负人丧夫的女人,是病床前不尽孝等人死了之后来分遗产的奸佞小人。
曹一知幸灾乐祸地瞅了一眼横眉怒瞪的宋元启,心想,还想诈人,玩脱了吧,人不吃你这套,现在反倒是宋元启不占理了,没证据背常伦,得罪了他过世长辈的新老婆,以后想进来都难咯,也不知道为什么人这么直,分明是把这里当审讯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