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妆容,曹一知觉得婉婉的眼睛那一圈特别红,在大灯的光照下,还是很红,跟她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简直红得扎眼。
两条细眉几乎要在眉心交叉打结,越发的像蹙眉的黛玉,一位娇弱的古典美人。
“今天我想跟你们讲讲我和若临的故事,”婉婉走近画面,眼神中带着哀切,“我知道有的人不爱听,但是今天,就今天,我求你们认真地听一下我的故事,好吗?”
曹一知能看见站在她身旁的助理,凑过来看了一眼曹一知手上的台本,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在想这段话好像跟台本有点出入,但是剧情大致还是按照台本的意思,问题应该不大。
“你们可能有人没来过活水公园吧,我想给你们看一下这里长什么样,”婉婉把固定在直播支架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她走到桥中央,排灯的光线已经有点罩不住她了,手指着不远处,“你们看,那边其实有一个小凉亭,那天若临就是在凉亭里写生,现在是夜晚,没有光线,白天会更好看,那天他穿着一件老头才穿的背心,穿着短裤踢着拖鞋来的时候,在我把手机架起录视频的时候,我还好奇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穿得这么随便,我观察了他好久,然后他抬头看我了......”
婉婉边哭边笑地说着他们的初遇,就像一部老电影,随着她的讲述,画面在大家的脑海中缓缓播放,她则记得他,那个总是带着一丝不羁笑容的少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
他们开始回忆那些共同度过的日子,那些甜蜜而温馨的瞬间。他们一起看过日出,一起走过长长的街巷,一起分享过梦想和希望。每一个回忆都仿佛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而他们是那画中不可或缺的主角。
婉婉端着手机越走越远,曹一知看向一眼身旁的助理,“不跟着她吗?”
小助理摇摇头,“婉婉姐说她自己知道剧情,到时候可能会带着手机转一圈,由她自己发挥,等一下就会回来的。”
“哦,”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是学习的曹一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直播,继续观摩她出神入化的演技。
虽然手机已经没有拍到她的脸,切换成了后置镜头,但是她的声音一直从手机里传出来,画面因为黑夜很昏暗模糊,让人不得不更仔细听她的声音,和轻微的喘息声。
婉婉的情绪很真切,能让曹一知真的感受到她对若临诉说的那份爱,那份后悔以及不舍。
“若临来了吗?我没看到,你们刷太快了,他不可能来的,你们有人在录屏吗,没有的话,希望有人能帮我录个屏,把我说不出口的话转达给他,求求你们了,可以吗?”曹一知听着这话不像是台本里的内容,反倒有点留遗言的意思,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婉婉的声音继续传出来,“其实若临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那天我不是来公园录跳舞视频的是......是有另一件事要做......谁知道若临他突然来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其实我很感谢他,这件事是真的,我一直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死’这个字是曹一知的敏感词,她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婉婉是真的在交代后事。
那些曾带着沉重委屈,仿佛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人,他们的心灵深处,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挣扎。他们明白,在生命走向尽头,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瞬间,内心最渴望的,往往是一个能够真正倾听他们心声的倾诉途径。
这样的倾诉,并非为了博取同情或是寻求安慰,而是为了将积压在心底的辛酸和委屈,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们渴望有人能够听懂他们的故事,能够理解他们的痛苦,能够与他们一同分担那份沉重的负担。
在倾诉的过程中,他们会把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往事、那些曾经遭受的伤害、那些无法释怀的遗憾,一一说出来。每说出一个故事,他们的心灵仿佛就得到了一丝解脱。而当所有的辛酸都被倾诉完毕,他们的内心会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那一刻,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没有人比曹一知更懂这个过程,所以此刻她也清楚地知道,婉婉是什么心情,是绝望和不舍也是平静和坦然。
“婉婉呢?她在哪里?”
一旁的助理也开始紧张,拉着身边的人问,“你们看见婉婉往哪里走了吗?”
“不知道啊,没看着,直播呢,直播里能看出来吗?”
“......若临,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我怕来不及了,我有更重要的话要说......”画面已经变成了纯黑,不知道是不是婉婉用手盖住了摄像头,一阵沉默之后,传来一声抽噎后的叹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我是一个受害者,十四年前的今天,2012年5月25日下午六点,在椒州市第八中学的器材室......”
手机里传来婉婉情绪激动止不住地哭泣,多次开口都没有办法把完整地说一句话。
“......当时初二......五班......的三个人......柳北学......蔡家豪......宗继光......一起......侵犯了我......还录下......视频......威胁我......”
她用尽全力说出了这一句话,仿佛消耗了她一辈子的勇气和精力。
曹一知一边快步走,听着手机里传来婉婉的声音,直接将她惊到停下脚步,想要确认婉婉刚刚说的名字。
不只是她,和她一起找婉婉的助理也愣住了,“什么?她说什么?”
“我再说一次,柳北学,蔡家豪,宗继光,这三个人,”婉婉她似乎缓过来了,依旧抽噎着,但是吐字足够清晰,“他们三个现在一个在他们家的公司做高管,一个在初中做老师,还有一个,是律师,多年以后他们甚至还保留着那份视频,用来强迫我还有勒索我......”
“找到了,假山上!”
不远处的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曹一知跟着他跑到了位于活水公园南边的假山林。
越是接近,黑夜里,越能远远地看见接近五米高的假山上,有一团浅色,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光,走近了才看到那是婉婉的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