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启看着打电话的钱万里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后座里宁行舟手机里直播的声音。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却只能被困在堵车的人群中,悠闲又慌张的时刻,平生也是很少经历。
“......嗯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大概出市区不到半小时车程......事故地址大概在哪里,哦过了隧道是吗,那估计就一两公里,十分钟之内能到......哦,你们要撤离了,行,复通要紧,我懂我懂,回头请你吃饭,没事,都好久没聚了......老童啊,他找你借钱?什么时候?”
敏感地捕捉到了信息,同时也接收到了师傅的眼神。
童让明找交警大队的熟人借钱。
很难不让人想到他要潜逃。
可是找同为体制内的人借钱,到时候跑路了联系不上人,也很容易在系统里被查到,除非他已经把能借的人全借一遍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昨天吗?我这边没听说什么,是不是他家里人生病住院了什么的,”钱万里这边打哈哈混过去,“他没问我,我和他也没这么熟,那你借了吗,哦,两万啊,对啊,他老婆出国定居了,就他一个孤家寡人在国内,说起来他还是柳志川老婆的表弟,沾亲带故的,要借钱也轮不到找我们这些每个月拿死工资的......”
“......曹潇死了之后,那段时间我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无比的脆弱,甚至尝试多次自杀,除此之外,那些人也没有放过我,在任何我可能出现的场合,都出现过无数次‘意外’,我那段时间神经衰弱、失眠、抑郁,我甚至相信是曹潇的鬼魂在朝我索命,那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后来我进了精神疾病中心,强制接受了治疗......”
一时之间,左右声道接受着完全不同的信息,一边是当下的现实,另一边是残忍的过去。
慢慢的,他的天平完完全全地倾向了曹一知直播的声音。
虽然视线还停留在副驾驶座上师傅钱万里一张一合的嘴巴,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停进去,脑海中只有躺在病床上孤独又可怜的曹一知的模样。
她那时候才十八岁。
经历了父亲死亡和母亲坐牢的巨大打击,紧接着还有不知出处的人丧心病狂的‘袭击’。
换做是当年的他,如果经历了这些事情,他都不一定有动力活下来。
但是跳转了十年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曹一知,完全看不出有过那样的残忍的经历。
她真的像神话里的精卫鸟一样,重生了!
凭借她自己的能力,活出了新的生活,属于曹一知的人生!
宋元启不知道要怎么去描述现在他感受到的滂湃又复杂的心情,只知道他对‘曹一知’这个名字的喜爱有多了一些。
当然对曹一知这个人,也是。
“......然后那些所谓的‘意外’,就停止了,后来我知道,他们其实没想让我死,他们的目的,是清扫我这个可能接手曹潇留下来的人脉网络的人,所以我的精神状态公布出去了之后,他们也就得逞了,这是个双向选择的结果,我是个‘不正常’的人,所以他们就不会再选我了,后来我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混战,这场所谓的斗争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但我看到了结果,有一个人,掌握了至少百分之七十,成为了椒州市乃至全省,最成功的企业家......”
“她不会是想直接点出柳志川吧,胜算不大啊。”
宁行舟举手机举累了,干脆把手机放在了汽车的变速杆上。
“舆论倒逼警方调查呗,她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应杭回答他,“不过二队已经在想办法找理由去搜柳家的工厂实验室,现在好了,她这么一闹,相当于给了提醒,一天时间就能把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全都处理掉,就算柳北欣他们手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柳志川大不了还能把其中一个儿子推出来挡枪,还是动不到根本。”
宁行舟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换了个问题,“不过你说曹潇当年的那些人脉关系,都十年了,肯定没办法都保存到现在,所以柳志川到底都有些什么关系,咱们局里除了童让明还有谁?”
钱万里的电话终于打完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瞪了宁行舟一眼。
警车里跟空地不一样,回头录音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可就麻烦了。
宋元启出来抛下定心丸,“没事,录音一直没开,这辆车也破,没人开,油钱都是我自己掏的,我都快公车私用了。”
“那也得小心,”钱万里看了眼行车记录仪的录音按键确实没有开,“我刚才跟老丁确认了,侧翻的事故车,车主是颜思承,至于车上是不是他,车里没有证件,车主受伤太严重,没办法辨别,只能初步推测是颜思承,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事故原因呢?”
“车速太快,变道加塞不打灯,另一辆车也没让,翻车撞上了围栏。”
应杭评价道,“他气到失去理智头脑不不清醒了吧?”
补充了后半句,“事故发生的时候,司机没系安全带......”
宁行舟震惊,“那他没有飞出去吗?”
钱万里点点头,“飞了,前挡风玻璃全碎了,飞出去二十米远,交警到现场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
应杭听着默不作声,掏出手机,“送去了哪家医院,我跟医院那边联系一下,得到结果马上联系,”话说到一半,看着自己的手机,“颜思承的手机总该在现场吧,我是他的话,手机肯定放着曹佳莹的直播......”
钱万里想了想,刚才的电话里确实没说电话的事,“不知道。”
“我看八成是出事的时候,手机连着一起飞出去了,可能不太好找,”宁行舟大胆推测,但是注意力很快被直播间吸引住。
“......当年对我制造意外的人,也有你一个吧,柳叔叔,十年之后借用钟秀芹阿姨的手布置了这么大一个互杀的局,对你来说真正的目的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要知道当年缆车上发生的事情的人,尤其是那些被你害死的高中生的家属们,全都死呢,本应该朝向你自己的刀,被你玩弄与股掌之中,错误地转向自己人,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良心不安是吗,享受吗,变成曹潇的模样,掌握一切的感觉,有那么舒爽吗,有想过这一天吗,柳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