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去交钱办住院手续?”护士话打断了邓秀珍的胡思乱想。
她连忙说:“我去,我去办。”
看着住院证上的五百元,她摸了摸兜里的几十块钱。
回转身,望着坐在长凳上的母子俩说:“我身上钱不够,你们先住院,我回去拿好吗?”
女人看了她一眼说:“好。”
少年急了,叫道:“妈!”
女人拍了拍他的手,对邓秀珍说:“没事,你去吧。”
邓秀珍望向护士说:“我现在手上钱不够,能不能先交一点,给他们把手续办好,我回去拿钱?”
护士看向那女人,女人说:“让她先去吧,要是出院时钱不够,可以找我。”
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
邓秀珍到收费处先交了一些费用回来,看到母子俩已经安置到了病房,这才离开。
刚出医院,想到中午了,这母子俩也该吃饭了,可以给他们带饭来,免得到外面买增加开支。
想着问问他们有什么忌口的,于是返回来。
刚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那少年说:“她要是跑了呢?”
女人说:“跑了就算了,伤得也不重,自己养养就好了。你赶快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咱们把衣服换一下,莫冻感冒了。”
少年答应好,又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邓秀珍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转身出去开车回家。
“怎么一身泥水?”正在门口张望的覃彦林忙迎上来问。
“彦林,我把人摔伤了,人现在在医院。”看到覃彦林,邓秀珍这才感觉到冷,也感觉到委屈。
“没事没事,咱给人治就行。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覃彦林连忙察看。
“妈妈,妈妈,你怎么啦?受伤了吗?”三孩子围过来问。
“你们去吃饭,吃了饭去上学,我给你妈打热水洗澡换衣服。”覃彦林说着去厨房提水。
邓秀珍去拿干净衣裳。
“彦林,家里还有菜吗?你还炒两个菜,我等会儿送去医院。”邓秀珍进卫生间时叮嘱。
等她洗好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覃彦林正在厨房忙碌,桌上放着一碗热姜水。
吃过饭,准备好那母子俩的饭菜,覃彦林将邓秀珍送到医院门口。
邓秀珍刚下车,就有人喊:麻木麻木。
覃彦林跑麻木去了,邓秀珍去病房。
在门口就听到那少年说:“这么久都冇来,肯定是跑了!”
看到邓秀珍进来,少年有些尴尬。那女人笑笑没说话。
“好点了没?”邓秀珍上前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回头问道。
“好多了。”女人答。
“想到你们没吃饭,在家炒了两个小菜,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好意思来晚了。你们凑合着吃。”邓秀珍说着去扶女人。
女人摆了摆手说:“我自己来。”
尝了一口饭菜女人又说“你这饭菜烧得不错。”
“也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就按我们家常做法做的。”邓秀珍站到门口,边掸衣服上的水珠边说。
两人开始聊烧饭做菜,聊家常。聊着聊着邓秀珍知道了女人叫黄菊香,少年是她儿子,叫陈川军。
母子二人从云城过来,是来处理一些家事的。
至于办什么事,陈菊香却没多说。
晚上雨就停了,第二天邓秀珍过来时,黄菊香就要出院。邓秀珍劝她要听医生的,多观察一下。
黄菊香说自己好多了,坚持要出院。
邓秀珍拗不过,当然私心里也希望黄菊香早点出院,免得花多了钱。
办理好出院手续,黄菊香也没说赔偿的事,只让邓秀珍送他们去陈家湾。
“你们是到这家找人吗?”看两人走向陈国虎的破房子,邓秀珍忍不住问。
她后来听田国强说过,陈国虎坐牢去了,老人的后事都没人办,是派出所押着陈国虎一起将老人送到火葬场火化的。
女人闻言回头看着邓秀珍,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也很安静。邓秀珍心里涌起一种熟悉感,却不知道这熟悉感来自哪里。
“我们回来看奶奶。”少年答。
“哦”邓秀珍答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陈国虎是你爸?”
“嗯,不过我们已经几年没见过面了。”少年看了黄菊香一眼,然后回答。
女人没说话,直接走向那栋比两个月前还要破旧,门却依然半掩的房子。
邓秀珍不知道黄菊香她们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她其实想离开,可是黄菊香的伤还没好,也没有谈赔偿,她不敢走,怕她一走,这两个人去派出所,她还是得来面对。
“菊香,你总算回来了啊,你妈盼你盼得好苦啊!”一个老人从房子里走出来说。
“陈妈,好多年不见了,您还好吗?”黄菊香连忙迎过去。
“我好,我好哦,就是你妈,你妈她……”
“我妈怎么啦?”黄菊香终于有了些急切。
“你妈一时想不开,走了”老人抹着泪。
“啊?走了?”黄菊香看着老人呢喃。
“我奶奶怎么走了?走哪里去了?不住这里了吗?”少年着急地问。
“川军,你奶奶是去世了。”黄菊香说着抬步往前走。
推开门,把房子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然后扶起那张倒下的椅子,缓缓坐下,低着头,一声不吭。
邓秀珍终于明白自己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黄菊香的神态、动作跟老人起码有九分相似。
这是老人的女儿?不然怎么这么像?
如果这是老人的女儿,会不会怨上自己?毕竟是那次他们来找陈国虎,他们在言语上冲撞了老人。
不管老人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到来上吊的,但多少应该与他们有关系。
少年扶着老人进来,找了把凳子,擦了擦,让老人坐下。
“您知道陈国虎怎么样了吗?”女人抬头问。
“他坐牢去了,就是他被抓起来那天,你妈就走了,晚上警察来发现的。”
“嗯,他被抓起来好。”
“你妈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总是到处疼,有时疼得路都走不了,只能每天待在家里,都是我们给她带点吃的。唉,多好的一个人,到最后遭这样的孽!”老人说着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