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坐在车里等陆静笙,雪下得大了,她坐得屁股疼,下来踏雪。
远远地好像听见自家boss的声音,往前一看,的确是陆静笙。才多久就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季急匆匆地迎上去,见陆静笙脸色极差,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童幼宁在后面叫她,自己提着碍事的裙子快步赶上来。
“虽然情况比我想的还糟糕。”童幼宁拉住陆静笙道,“但你要知道,这些人怕事,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童幼宁的话总能给她带来安定感,陆静笙点了点头,兴致依旧不高。
童幼宁拉着她往车里走,乔劭纶在远处喊她,她也未应。
“boss!”小季眼睁睁看陆静笙和童幼宁一并上了车,车从她身边开过甩了她一腿的雪……
以前也有过不开心的时候,印象里不好的情绪集中在高中和大学那段时间里。陆静笙自然是没有情感上的困扰,但在人生的道路上也曾经有过选择期的迷茫。
童幼宁是个比她还早熟的人,这或许和她过早经历情感事件有关。年少时身边有个懂得人间大道义也知晓人和人之间的小道理的闺蜜在身边,加之家世的保护,陆静笙几乎没受过什么真正的挫折,顶多在凑活和更好间徘徊。
这次虞明庭给她下的绊子她有准备,但真发生了她依旧挂不住脸。
“知道这次你为什么会被摆一道吗?”
车速快,雪花撞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左右摇摆忙个不停。
陆静笙面无表情:“我应该早一步了结她。”
童幼宁:“是你的任性,你的轻敌让你陷入这个陷阱。你不是输给虞明庭,是输给你自己。”
陆静笙:“我不觉得我输。虞明庭是死了,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童幼宁半晌没说话,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陆静笙需要自己去解开这个结。
“无论如何,你要知道我在这儿。”童幼宁最后说,“哪部电影,哪个角色,主角也好配角也好,你开口我就上。”
陆静笙转头看她。
“那边我会搞定她。”
童幼宁的支持让她心情平静了一些。
忽然有些庆幸,今晚看见她失态的人是这位下辈子也要继续当闺蜜的好友,而不是叶晓君。
她想在叶晓君面前表情最完美的自己,最坚毅最所向披靡的自己,不能有一丝软弱和犹豫。
雪夜行路,危机四伏。
“幼宁。”陆静笙说,“你上辈子绝对是欠我的。”太熟悉的人始终说不出什么感性的话,她本身也不是能说出太窝心话的人。
童幼宁笑了:“可不么,我也一直在琢磨怎么会摊上你这二世祖,上辈子我肯定给你坑惨了。”
“……给根杆你爬到月亮上了。”
“不闹说实话,我对你这么上心,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就等着你一统江湖一手遮天的时候,到时候就是你我的天下。”
童幼宁的野心自然不止“国内一线演员”这种称号,陆静笙也不想只做“博展ceo”。
只是,被人冤枉的滋味真的很恶心。
陆静笙又想起叶晓君——当脏水泼到了身上,她是怎么自我调节,度过那段日子的?
童幼宁随叶晓君一起回家,两人从她的酒柜里翻出几瓶酒,从吧台喝到沙发,从沙发喝到地上,聊回忆,聊记忆里那些被她们斩杀的怂货,聊现下遇见的人,聊未来会从哪个方向来。
葡萄酒喝了两瓶下去只是甜了甜嘴,倒是把酒瘾勾了上来,齐刷刷几瓶烈酒摆上桌,大冬天的冰块柠檬片加薄荷叶,咣咣咣几大杯下去,畅快淋漓。
酒过三十巡了陆静笙都没觉得蒙圈,回想昨晚居然被一瓶葡萄酒带到阴沟里去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回是她一个人喝,肯定得喝郁闷喝吐了,童幼宁在就不一样,喝一整晚人家还能在临睡的时候拿出新剧的剧本过一眼。
陆静笙趴在她肚子上,听她聊这回剧组里的一些八卦,她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幼宁,你回家了吗?”这是“儿子”发来的微信。
陆静笙猜测,这“儿子”应该是刚才的乔劭纶。
真是惨,谈个恋爱都沦落为儿子了。陆静笙在心里替这位懂搭配品味不错的乔小姐喊冤,完全忘记自己还没恋爱就沦为孙子一事。
童幼宁语音回过去:“乖儿子,睡吧。”
陆静笙:“你们玩得也太精彩了。”
童幼宁翻身睡觉:“不都说了她恋母。”
陆静笙这一夜睡睡醒醒不太踏实,起夜有时,辗转有时。刚刚天亮,陆静笙才踏实睡了一小会儿,童幼宁就起床了,动静大得跟搬家一样,陆静笙哀叹一声,问道:
“这么早就起?”
童幼宁已经收拾化妆完毕:“车已经在楼下等我了,今天要和新项目的制片会面。你接着睡。”
“嗯……”陆静笙翻了个身继续蒙头睡,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漂漂浮浮……忽然被子被掀翻在地,陆静笙翻身拿床头闹钟,定睛一看,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今天约了酆医生,约定时间是下午三点,昨天太忙碌忘记和叶晓君说了。
陆静笙坐在马桶上给叶晓君打电话,对面很快就接了。
“昨晚睡得如何?”陆静笙暗暗揉太阳穴——还是喝猛了些,脑袋疼。
“还好。”叶晓君这么说很明显又没怎么睡好。陆静笙有些得意,果然没我在就是不行。
“你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去接你,咱们去和心理咨询师聊聊。”
“今天么?”
“对啊,今天,我约好了。”
“嗯好,那我在家等你。”
陆静笙听她那边挺吵的,不像在家里:“你在外面?”
“对,我出来给猫准备些幼猫奶粉和生活用品,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还真打算养……”
“怎么?”叶晓君笑道,“放心,下次你来我会看好它,不让它欺负你。”
陆静笙“啧”一声:“叶晓君你很幼稚,那么小一只奶猫我捏也捏死了。”大概听到“欺负”这个词让她有些敏感,回想起昨晚那个恶心人的慈善宴会心里还是颇不舒服。
“我到家了。”叶晓君说,“我等你。”
那天早上尴尬的沉默没有延续到这次的对话,陆静笙还是很欣慰的。看来叶晓君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保守。
车开到叶晓君家楼下,想起她家那只毛茸茸的小魔怪陆静笙就没上楼,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来。
今天倒没下雪,天气晴朗,蓝天白云是b城罕见的景色。
叶晓君依旧是呢子外套加大围巾和裙子,挽一个湖蓝色的长方形帆布包,从单元口里出来,左顾右盼没看见陆静笙故意停在角落里的车,有些疑惑地寻找着,而车里的人偷偷看着她笑。
没寻一圈就发现了陆静笙的大砖块,一时飘忽的神情落定,踩着两旁堆着未化的小雪包的路小跑而来。
“你怎么停这儿?”叶晓君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系安全带。
“开进来正好这儿有空位。”
车拐到大门口了陆静笙还在笑,嘴角的笑意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去了,叶晓君莫名:
“你在笑什么?”
陆静笙满满地看她一眼,没回答。
叶晓君:“?”
陆静笙带着叶晓君来到北四环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工作室,门口挂着“筠妡心理咨询”的牌子。
陆静笙说:“这位心理咨询师姓酆,是留美心理学博士,回国两年,自己把这个工作室办了起来。对,她就叫酆筠妡。”
走入筠妡心理咨询工作室,走廊是非常鲜明的粉色,粉色让叶晓君有些忐忑的情绪变得舒缓,当她们走到前台时,穿了一身米黄色职业套装的姑娘立即露出笑容:
“静笙!”
叶晓君眼皮一跳:这姑娘热情的姿态很夸张地展现与陆静笙的熟识程度。
陆静笙对她微笑:“酆医生来了吗?”
“早来了,就等着你们呢。”这姑娘是酆筠妡的助理,整个工作室就她们两人还有一位保洁阿姨。助理姑娘对叶晓君笑:
“你们跟我来。”
叶晓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想象中的心理咨询室应该是个非常专业而严谨的地方,装修冷冰冰的,没想到这儿就像朋友家中,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粉色的走廊、绿色的沙发,选的款式也稍显幼稚,但不得不说,叶晓君对这里没有丝毫戒备心,那位还没见到面的心理学博士也一下亲切了起来。
走廊尽头是一间敞亮的客厅,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位穿着甘菊黄丝质绉纱连衣裙,外披一条长至小腿拼色羊绒毛毡披肩的长卷发女子站在一组直角沙发前,手里捧着一盆花,见到她们进来,将花放回茶几上,对她们微笑:“来了。”
“酆姐,好久不见。”陆静笙打了招呼,向她介绍叶晓君。
酆筠妡让叶晓君坐到沙发上,请陆静笙和助理都出去,关上门,把浅色窗帘拉起,路过贴满涂鸦的黑板,坐到叶晓君旁边。
两人分别坐在直角沙发的两头,酆筠妡让叶晓君随便聊聊,说说她的生活爱好。叶晓君说她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她的工作……
陆静笙坐在外面等着,助理笑眯眯地贴上来:“陆总,说好请人家吃饭的呢?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陆静笙冷脸翻杂志:“怎么?还要吃病人的回扣?酆姐最近对你太好,皮紧了是吧?”
似乎想到什么,助理后背发凉一哆嗦:“我就和你开开玩笑,别当真……你才不会跟酆姐说的!”
陆静笙挑眉:“那可得看你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