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个晚上,苗山月的身体意外的舒坦。无休无止的疼痛在那一天都随着她远去了。
面对死亡,苗山月意料以外的坦然。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苗山月的目光看着窗户外的那棵银杏树。
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了,银杏树的叶子被秋风吹落,只有几片还在枝头颤颤巍巍的挂着。
那晚的夜色很黑,把窗外的银杏树在夜色的映衬下呈现出黑乎乎的一团。
她盯着那棵银杏树看了许久,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隔壁陪床的秦二娃的电话响了。
他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秦二娃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尖利了起来。
“二叔,我叫你一声二叔!这么多年来你捏着我们兄妹三人的把柄,帮你们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算生恩再大也还够了吧?”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们了?我们当初也没求你们把我们三兄妹和我爸的孩子对换啊!”
“能不能不要阴魂不散?!”
秦二娃或许是怕自己讲电话的声音太大吵醒了她,说着这句话就出了病房。
但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足够苗山月拼凑出事情的真相了。
那晚的苗山月的心情是格外愉悦的,她捏着被子,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因为按照秦大娃兄妹三人的年龄来算,被秦岳康换走的那几个孩子早就已经没了。
秦岳朗看重子女,为秦大娃兄妹三人铺了一辈子的路,结果到头来他的亲生孩子一个都没留下。
养的三个孩子也白眼狼,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一个都没告诉她。
苗山月觉得那就是秦岳朗的报应!
时光转换,这一次她早早的爆出秦大娃三兄妹的身世,那三个孩子应该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早早去世了。
这多少也是一件好事儿吧?她这算不算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苗山月道:“这是我昨天在医院遇着秦岳朗他弟媳妇儿了,她在医院陪她妈上班,我路过她病房门口,听到她跟她娘说的。”
苗山月的这句话说的二分真,八分假。
这份记忆,是她刚刚在去看赤脚医生的路上整理出来的。
苗山月也不怕自己这句话被拆穿。
她在秦家一辈子,对于她那个妯娌王小花,她可太了解了。
那人孝顺她亲娘,有啥事儿都跟她亲妈说,连她和秦岳康床上那点事儿她都不放过。
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苗山月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那妯娌会瞒着她娘。
并且上辈子,她那妯娌的娘家人,对秦大娃几个也亲热着呢。
只不过上辈子,没有人把这些事情往孩子被换那个方向想罢了。
因为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嚯~山月,你这个婆婆和妯娌的算盘打得真挺好啊!要不是你昨天听见这件事儿,秦团可就要帮他弟弟养一辈子孩子了。”
“可不是,我看那秦老太也是个心狠的人,没准再等几年,那几个孩子都活不成了。”
“有这个可能。反正他们的目的是让秦大娃几个当秦团的孩子,那几个孩子他们可不在意。现在这个年月,孩子出个什么小意外的,可太正常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猜测,顷刻间就把那几个被换掉的孩子的命运给猜测了出来。
“也太偏心了!我以前还觉得我公婆偏心小的,没想到我婆婆和这秦老太比,还是差了点。”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对了花楹,你们家小谢家几个兄弟啊?你公婆偏心不?”
蓝花楹正在人群里吃瓜呢,听到话题被拉到自己身上,愣了一瞬,然后笑着道:“有两兄弟两姐妹,我公婆不偏心,我大哥大嫂有的,我和星河也有。”
蓝花楹这句话说得没错,谢父谢母确实不偏心,也没有因为谢星河在冀省当兵而疏忽他。
老家在今年年初盖了一间新房,那是留给原主和谢星河的新房。
原主来随军的时候,谢母给了她五百多块钱。这些钱里两百块钱是他们给原主的彩礼,有一百块钱是给她过来这边的买东西的安家费。
还有两百,是原主爷爷这么多年给原主攒的嫁妆,剩下的那些零零散散的钱,是让原主在路上用的。
除了那五百块多钱外,他们还给寄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只不过这年头的邮寄速度很慢,估计还得一周才能到这里。
蓝花楹隐去这五百块钱的事情,把新房的事儿和嫂子们一说,当即就有人夸赞。
“那可是真的不错了。现在这年头啊,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可不多。”
“是,像这种给盖房子的事儿更是少。像我公婆,别说给我们盖新房了,就是旧房子都不想匀给我们。嘴上还说的多好,说我们在部队不缺房子住,家里兄弟多,缺的很。去年过年,我们回去都没地方住,一家子分了好几个房子住。憋屈得很。”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个公公婆婆总觉得我们在外面吃香喝辣的享福。每次写信来就是在哭我家那口子的兄弟过得怎么怎么惨!他们怎么就不想想我们在外面喝口水都要钱,我家那口子那点津贴除了给他们寄在,还得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呢!”
“这年头养孩子多费钱!光这个学期的学费,我家三个孩子就花了6块钱!文具费用还没算进去呢!”
就着说婆家闲话的这个话题,大家说了得有二十分钟,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别的事情。
“吕家营子边上要盖一个纺织厂的事情大家知道不?我前天从镇上回来,看到那边的厂子已经盖得差不多了。”
“知道啊。我还问过我们家老张,老张说那是县城的纺织厂的分厂,等房子盖好,会从周边的乡镇村里优先选工人。”
“那咱们能去不?”一些消息不灵通的嫂子们立即来了兴趣。
“那咋不能呢!厂子盖得那么近,咱们这些军嫂咋也得被照顾照顾不是?咱们没啥文化,但在流水线干活还不会?”这一句话是老张媳妇儿说的,她男人是管部队后勤的。
她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可以进的。
一时之间,大家热情高涨!
毕竟这个年代,每一个军人的身后都有一大家子,自家男人的津贴不仅得养活一个家,还得帮扶帮扶兄弟,赡养老娘,以及逢年过节的,孝顺孝顺岳父母呢。
大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份去花。
苗山月听到这件事儿,愣了愣。
上辈子,吕家营子的边上确实是开了一家纺织厂。在招工的时候,她也是去报名了的。
只是她后来没能去上班,因为秦老太不让,她让自己必须在家里带小孩,不然就大吵大闹。
后来,当年一个家属院住着的嫂子们成了工人,她们在厂子里奉献了很多很多年,到了岁数退休了,她们还拿着每个月的高额退休金。
苗山月想了一路往后要怎么办,她暂时是不想跟秦岳朗离婚的。
这年头对离婚的女人恶意大得很,她要离婚回家了,她娘家村子那些闲话能够把她一家子给淹没。
所以,她只能再熬一熬,熬到以后民风更开放一些,熬到她有那个能力在和秦岳朗离婚以后,可以养活她跟她闺女。
之前她没有想起纺织厂的事情,现在她想起来了,那她所担忧的就都迎刃而解了。
只要当上纺织厂的工人,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努力工作,攒攒钱!等孩子长大了,正好可以赶上考高考,到时候迎接她母女二人的,是一片通天坦途。
苗山月笑了。
嫂子们热情似火地聊了好一会儿,眼瞅着就要到做饭的时间了,去吕家营子上学的崽子们也回来了,大家就各自散了回去做饭了。
蓝花楹家和苗山月家住对门,两人同路,走在路上,两人聊了好一会儿。
快进门的时候何红花穿着新衣裳背着小包走出来,蓝花楹I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嫂子你干啥去啊?”
何红花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去一趟县城接我侄女儿,我侄女儿到我这儿住两天!走了啊,要不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行,嫂子你慢走啊。”
何红花朝她摆摆手,大步离开了。
蓝花楹进了屋,她去厨房生火做饭。、
一个人的晚饭简单得很,她从系统空间取出挂面煮一煮,再烫一点黄秀珍拿来的青菜,拌上一勺老干妈,那味道绝了。
当她在吃饭的时候,安曼柔已经被秘密送到了一个处于大山深处的农场里。
这个农场关的都是和敌特有关的人,人数不多,总共也就四五个,这些人有男有女,个个都不是善茬儿。
安曼柔被送进来,大家的目光如狼似虎地落在她的身上。
等守卫一转身,安曼柔就被她最近的一个女人拉了过去。
安曼柔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
作为被捕捉到的“女主”之一,当安曼柔的事情有后续的时候,蓝花楹是能接到后续提醒的。
于是蓝花楹一边吃老干妈拌面,一边看安曼柔被打。那两耳刮子落在安曼柔的脸上的时候,蓝花楹的脸都跟着疼了好一会儿。
实际上,安曼柔也被打懵了。
等她回过神来,她伸手就抓住了那个女人的头发:“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你是不是有病?”
那女人打安曼柔没有别的原因,就是:“闲着没事儿干,日子没几天好活了,那不得怎么开心怎么来么。我看你不顺眼,就想揍你。”
“当然了,你也可以看我不顺眼,也可以揍我。”女人朝安曼柔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向安曼柔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恶意。
接着,安曼柔又挨了两巴掌不说,还被扔到了地上去。
安曼柔躺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头顶那有些漏光的屋顶。
她在被抓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再一次走上辈子的老路。没成想,她会被关来间谍农场!
间谍农场是她上辈子听她曾经的“金主”之一说的。
她那个金主说,间谍农场的人都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这里特别乱,打人杀人或者自杀,在这里都是常有的事儿。而在这里看守的看守人员,并不会管他们。
安曼柔脑瓜子嗡嗡的想,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重生做什么?她为什么要重生?
想到这里,她又在心里问自己,都重生了,为什么还要去管李旭阳?明明他们上辈子没有多少交集!
眼泪还没溢出眼眶,有人来了,在场的四五个人被提着,走出了棚子。
蓝花楹觉得碗里的面都不香了,她再次劝说自己,要再三谨慎谨慎再谨慎。可千万不能落入像安曼柔一样的境地!
金瓜子系统的悬浮屏幕变了变,变成了陆振邦的影像。
他们做着各种各样的伪装,正一步步地朝着李家靠近。
当他们聚集在李家的门口,一脚踹开李家的门的时候,李旭阳正在他的房间里破译电报里发来的信息。
他反应迅速,立马反抗,但他不是常年训练的军人的对手,没过几招,他就被制住了。
同时,他的密码本和他的电台被控制住。
他的父母那边也没有被落下,他们被抓时,还在工作岗位上。
经过安全部以及陆振邦等人的细致搜索,在夜里九点,蓝花楹躺在床上深深入睡时,陆振邦等人终于从李家的一个不起眼的砖头下,找到了一个名单。
这个名单上,清晰的写着李旭阳父母的上线,以及上线发给他们的近期要做的任务。
任务中,有好几个做完了打勾的,这些任务内容只有短短几句。但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户人家的家破人亡。
陆振邦等人沉默了许久,而后他们打起精神,趁着时间还早,他们按照名单上的人,开始展开抓捕。
还不到十二点,他们就将李旭阳一家三口的上下线全部抓获了。
深夜三点,陆振邦熬着发红的眼睛继续奔波在宣州城的各个街道里,他很累,大脑一直没有停止过高速转动,但他的内心、是畅快的。
这一世,提前了这么久抓捕了李旭阳这一批敌特,他们保下了很多很多的有识之士,这些有识之士遍布各行各业。
在前两世里,因为敌特的各种举报、陷害、暗杀,他们死的死下放的下放,有的人在下放这些年中蹉跎没了,有的人被暗杀死了。
有些靠着一股意志挺到了平凡的时候,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他们所在的行业里,已经落后国外很多很多年了!
而这落后的很多年,需要无数人在后面去追赶。
陆振邦没有什么大志愿,他只是想要他梦中的那个和平盛世早些到来,他想要梦中的那个雄狮早些年觉醒。
他也相信,这一批有识之士没有被敌特陷害,他们的盛世会来得比上一世早很多很多很多!
就在陆振邦在奔波的同时,秦岳朗也到了他的老家。
他将车子停下,不管穿衣服起来朝他寒暄的秦岳康,拿着手电筒往柴房去。
简陋的柴房里,三个并不大的孩子蜷缩着抱在一起,睡得正香。
听到动静,最大的那个睁开眼睛,还没看到人,他便颤抖着,将弟弟妹妹护在了身下:“爸爸妈妈,你们别打弟弟妹妹,要打就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家里的红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