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孟遇安谈过话后,尉迟苒变得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刘妈妈也看出了。
从前虽然她生性慵懒,从来对攀附权贵也不怎么上心,但至少对阁里的安排还是言听计从的。
可是现在,尉迟苒却生出了三分叛逆的苗头。
不仅昨日拒绝了一位当朝显贵做她的入幕之宾,就连每月初一十五的例行表演都想推脱。
看一场寻芳阁头牌的表演,可谓天价。
五贯钱能买一张入场券,十贯钱可以有一副雅座。要是出到二十贯,就能与苒姑娘同室共处、说上几句体己话。
若再愿意一掷千金,就能一亲美人芳泽。
孟遇安来这几天,大致了解了一下当地货币制度。这一贯钱就是一千文,也就等于一两银子。
当时被卖到寻芳阁,孟遇安的身价也就五两银子,刚刚抵上尉迟苒演出的门票钱。
现代其实也是如此,看一场当红明星的演唱会,如果坐的位置好些,不也要花去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吗?
又是一个月的十五到了,按往日寻芳阁的安排,该当由阁里头牌尉迟苒在大堂献艺表演。
快到了开场的时辰了,尉迟苒还是没有梳妆打扮,急得刘妈妈团团转,指着她骂道:
“当初要不是我给你口饭吃,现在早就在街头饿死了。怎么?捧红了、成头牌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任凭刘妈妈怎么说,尉迟苒都不为所动。
孟遇安见状,上前对刘妈妈说:“不如让我试着劝劝姑娘?”
刘妈妈此刻是病急乱投医,见孟遇安自告奋勇,忙让她去试试,就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孟遇安来到尉迟苒身边,贴耳轻声说:
“姑娘何必如此,现在毕竟寄人篱下、受人掌控,不如忍一时之气,将来再做打算。”
尉迟苒有些被说动了,孟遇安继续劝道:
“此时和刘妈妈闹翻没有什么好结果,或许还会影响姑娘脱离苦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听了孟遇安的话,尉迟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
孟遇安走出房间,朗声喊道:
“刘妈妈,姑娘想通了。春桃姐,来给姑娘梳妆吧。”
春桃忙不迭地进屋为尉迟苒更衣化妆,留刘妈妈在屋外一脸赞叹地看着孟遇安。
“当初买你的时候,还觉得你姿色普通、呆头呆脑的,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啊。”
孟遇安拿出对应公司领导的话术:“妈妈谬赞,还不是我这段时间跟着妈妈学习,才略长进了些待人接物的本事。”
刘妈妈很是欣慰,言道:“从今儿起你就不用做粗活儿了,来屋子里头端茶倒水、来往递话吧。这么巧的一张嘴可不能埋没在柴房里了。”
孟遇安心中暗喜,连忙谢恩。
说话之间,尉迟苒梳妆已毕,从房间走出。大堂内的客人等候多时,早已是急不可耐、怨声载道。
盛装之下的尉迟苒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穿一身红纱舞服,更衬得她肤白胜雪,露出一段白玉藕臂上戴着几个金手钏,略有动作,便会发出清脆的铿锵之声。
她的头上亦戴着红纱,遮住半边脸颊,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趣,让人内心搔痒难耐,真想揭开面纱一睹芳容。
浅棕色的头发用珍珠编起,头顶垂下一枚水滴状的紫玉额饰,正好落于眉间,把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双碧蓝眼眸上。
孟遇安看呆了,回想曾经看过的美剧,里面拍的欧洲宫廷的女王和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不光孟遇安如此,大堂的客人原本正在骚乱,一看到尉迟苒走出来,一个个都不约而同缄口不言。
偌大的寻芳阁此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尉迟苒走向舞台中央。
丝竹管弦之声乍起,打破了沉静。
尉迟苒虽是胡人,但跳的却是中原的古典舞——只是在这舞蹈中,少了几分中原女子的柔若无骨之感,多了几分塞北的强劲力道。
众人皆沉醉在这绝世舞姿中,就连窗外的鸟儿仿佛都为她停留。
一舞已毕,满堂喝彩。
有人起哄让尉迟苒再舞一曲,尉迟苒什么也没说,准备径直走下舞台。
刘妈妈担心她的怪脾气当场发作,赶紧上来打圆场:
“苒姑娘今日身体欠佳,一舞已是极限。等下月初一姑娘身体康复,再为众位恩客献艺。”
“且慢!”
人群中传来一个男声。众人回头看时,只见是一位二十余岁的清俊公子。
刘妈妈问道:“这位公子是?”
那青年男子答道:“小子谢凝之。”
“哎呀呀,原来是御史中丞谢平大人家的公子啊!失敬了,公子切莫怪罪。”刘妈妈上赶着讨好。
谢凝之微微一笑,说道:
“小子今日虽是第一次光临贵阁,但也略知些阁里的行规。尉迟姑娘每次舞毕,都会选一位恩客同室。可是如此?”
“啊这......确是如此。”刘妈妈有些吞吞吐吐,她知道尉迟苒今天心情不快,此时面对这样的要求,只怕待会儿场面会下不来台。
“那就好,”谢凝之望向尉迟苒,“只要能一亲姑娘芳泽,小子何吝金帛!姑娘只管开口。”
尉迟苒睨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尉迟姑娘留步!”谢凝之急喊道。
刘妈妈赶忙上前安抚:“公子莫要生气,今天苒姑娘确实身体抱恙,并非有意驳公子的面子。”
那谢凝之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久听朋友说起,寻芳阁有一位胡人舞姬色艺双绝,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刘妈妈以为他在阴阳怪气,只是腆着脸陪笑。
可孟遇安却觉得,这个谢凝之是真的欣赏尉迟苒,而且他似乎并非普通的登徒浪子,只为垂涎美色。
以她现代社会二十七年的人生经验来看,这个谢公子定然还有底牌,只是此时孟遇安还猜不透。
不过好在今天的献舞还是顺利完成了,孟遇安也因此升了职级,算是皆大欢喜。
堂中客人逐渐散去,谢凝之还在堂前踱步流连。
这时,阿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孟遇安身边,也不知是对她说,还是自言自语:
“苒姐姐的好日子要来了。”
“什么?”孟遇安不解。
阿兰朝堂前一努嘴,道:“你看谢公子对苒姐姐一往情深,只怕很快就会为她赎身了。”
孟遇安不置可否,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