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长安三年八月,李允璟于襄阳行宫宣旨,封骠骑将军孟遇安为临江王,领扬州牧,假黄钺。
封王乃第一等爵位,历来只有皇室才可享受。曾经最炙手可热的权臣如陆渊,也只是得了丹阳郡公的爵位。
孟遇安受封临江王,也意味着她成为了大祁第一位异姓王。
至于领扬州牧,则另有说法。
自汉末刘焉被封为益州牧开始,“州牧”这一角色为后汉三国时代描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与州刺史相比,州牧权力陡然增长,最重要的是拥有了独立统兵权,自此成为割据军阀的代名词。
大祁结束三国纷乱统一全国后,为了避免诸侯割据再次发生,遂废除州牧,统一由中央任命州刺史,并限制地方兵权。
也就只有在陆澄之乱时让李允瑛钻了空子,让身为益州刺史的他违背规制,发展出了益州府兵。
但此次孟遇安领扬州牧,标志着“州牧”时隔五十余年后再次登上历史舞台。
陆渊和李允璟想通过这些无上殊荣亲近拉拢孟遇安,却会错了意思,好比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孟遇安近些年心中愈发笃定,改朝换代是早晚的事,“大祁”这个名字注定要被她尘封在史册里。
因此,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形同冢中枯骨的朝代给了她什么封号和地位——真正的地位是自己打拼来的,失权的帝王只是个幌子。
虽然孟遇安不在乎这些虚名,但她还是接受了。
宿敌北燕仍在,南朝内部不能自乱。急于改朝换代只会引发无端动荡,让外敌钻了空子。
先做个平乱的诸侯,扫清寰宇之后,再谈翻覆朝代。
平乱的第一步,就是把南乡和南阳夺回来。
半月前宇文锐及在襄阳城郊遭受了孟遇安的热武器突击,全军溃败退回宛城,就连击退顾焱争夺到手的樊城都弃之不顾了。
只因樊城距离襄阳太近,且城池矮小,若孟遇安从襄阳发兵,樊城就会立刻丢失,倒不如直接回宛城早做准备。
樊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收回了,可宛城却需要另外攻打。
攻宛城这件事,孟遇安是不需要亲自出动的。有了武器和兵力上的绝对压制,派谁去打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孟遇安在襄阳理事的这半个月里,把火蒺藜和城中原本就有的攻城锤结合在一起,制成了简易却有效的攻城炮,虽然不能精确制导,但至少是一个远程攻击的重火力武器。
钟弼率领八千军马,带着几架攻城炮,直奔宛城而去。他只攻打了不到一天,城中所剩的几万燕军就弃城北上,逃回北燕去了。
对孟遇安来说,这是绝对的好事;但对宇文锐及来说,这也不能算是坏事。
他给独孤太后发去塘报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太后旨意,说让他尽快班师——但是在走之前,要办好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拿到孟遇安的奇特武器样本。
时间紧迫,宇文锐及无从制定周密计划去偷盗或是诈骗,只能硬着头皮坐等孟遇安主动攻城,好从中捡漏。
连天的飞火流星让燕军苦不堪言,但众多炮弹中多少有那么一两个哑弹。
有燕兵大着胆子将它取来,装在密封铁盒中,防止突然爆炸造成危害。
得了样本的宇文锐及终于完成了独孤太后交代的任务,忙不迭带着剩余残兵连夜退回司州和并州。
燕军从宛城退兵后,南阳和南乡其他被占据的小城池也渐次被夺了回来,荆州北面的危机至此解除。
这时,孟遇安把目光投向了益州。
李允瑛这个人,孟遇安从来不觉得是个大威胁,但他屡屡在荆扬有难之时偷袭荆西,像是蛇虫鼠蚁一样令人厌烦。
孟遇安直接派了两万安华军,分别进军巴东郡和汉中郡,即使不能一劳永逸解决益州之患,也要遏制住西川东进的咽喉要道,不至于日后抗衡北燕时还要额外分出精力对付西边来敌。
陆焕和李允瑛正在阆中焦急等待着宇文锐及的传信,可宇文锐及没等来,反而等来了荆州发来的安华军。
陆李之前与贺令昌在荆西三郡交战数月,损失着实不小,燕兵益州兵加在一起也就剩下几万兵力,大多屯在阆中待命。
如果宇文锐及能在宛城坚守住,陆李或许还可以再次通过剽掠荆西来为北燕南侵打掩护。
可没想到宇文锐及直接弃城撤军了,让陆李骤然间面对着安华军的全主力阵容。
阆中与汉中和巴东各自距离相当,不远亦不近,不论分兵救哪一个则另一个必然有失。
更何况陆李早被贺令昌打没了自信,此时毫无斗志和信念。
于是,他们不仅哪一个都没去救,反而直接退回成都了。
就这样,孟遇安兵不血刃,拿下汉中和巴东,将益州势力锁死在剑门关、阳平关之内。
这一场四方势力的动乱,从去年冬月北燕偷渡阴平开始,直到今年九月初,才算是告一段落。
东西南北的大地上,又有十几万将士英年早逝,几十万百姓背井离乡,华夏四方满目疮痍。
孟遇安是这次动乱中最大的受益者,但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只觉得怅然若失。
不知是因为贺令昌之死,还是因为战争的残酷,孟遇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那杆枪,那把剑,像泰山一样重,如何还拿得起?
除此之外,更让她悬心的是,蓁儿和贺望北至今都没有找到。
她们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就算是走得再慢,也该走回襄阳或是南郡了。
可不光在二城中没有发现她们的踪迹,就连派去各城城郊寻找的士兵也没有回报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贺令娴还是精神恍惚的模样,孟遇安的担心也一天重似一天:
难道她们真的遭遇不测了?
每每想到此处,孟遇安的心口就像是被一把刀捅了一样的疼。
她之前救不了贺令昌,现在也救不了贺令娴和贺望北,她觉得自己好无能,觉得自己对不起贺家。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建业却有了一些特别的消息。